第138章 老人与海（二合一）
河边，夜晚，男人将自己上身的白色西装衬衫解开。
水流旁的装饰灯带着童话故事里特有的亮润照射在老人的肌肉身上。
线条刚硬而硕然，反射出莹白的光，仿佛是古希腊可以彰显出力量感的雕塑。但是在他人看见老头的第一眼，比起那肌肉，更会被其背部的画作所震撼。
那是一场厮杀。
无数夜叉和无数猛虎在火云中搏杀，是夜叉和猛虎的战争。昂热缓缓地活动肩背，随着肌肉舒展，朱砂红的夜叉和靛青色的猛虎都活了过来，他们彼此扼住对方的喉咙，用利齿撕咬，以带着雷电的铁锤敲击，杀意被刻画得淋漓尽致。
那是地狱中的魔鬼才能绘出的图卷，把全世界的凶暴都浓缩了起来，纹在了一个人的背后。
“诸界之暴怒”，黑道中等级之最高的文身，以前能在背上文这幅画的人只有大家长，但是昂热却有资格纹上了这个纹身。
那是他曾经征服过整个日本混血种界的证据。
但是就在今日，他的征服之旅似乎被一个少女给打停了，像是拿破仑遇到了滑铁卢。
昂热甩干自己的衣服，同时用赞许的视线看向远方的月光，在内心里那般想到——
果然，混血种的世界永远是单骑的王彼此针锋相对。
什么？
日本混血界的王不应该是源稚生吗？
.....
这并非是问题的重点。
就在昂热校长这样子想着的时候，他忽然听到了一道男性的高呼声。
“昂热校长！！——————”
“我没有在内涵自己的学生，谁说的，是谁说的！”昂热下意识狡辩，脸上优雅依旧不显露丝毫慌张，眉目正色环顾四周。
而此时，那远方模糊的人影才逐渐出现。
源稚生将刀插在昂热所在的那片浮地上，勉强爬上，喘息着问道。
“校长，你在说什么啊？”源稚生将自己脸上的泥土污痕用手背擦去，同时也跟着昂热开始扫视四周。
“昂热校长，藤丸立香呢？您把她吊到哪里去了？”
源稚生呈现鹰狼环顾之相，眉角犀利刺人。
“虽然说我的确是想要狠狠教训那个笨蛋，但她毕竟是我家族的要人，不能太过分。请您将其殴打到会和我诚心道歉并写上一抽屉柜的道歉信，之后签下再也不违抗家族内令的保证书，以后的日子里坚持用热诚和忠实的眼神看待我就好了。”
源稚生收回视线，认真看昂热。
“麻烦您了。”
“.......”
昂热用怀疑的目光看源稚生，脑子里回忆着是不是有什么言灵可以改变人的容貌。
不然这孩子明明脸还是那么僵硬而冷然，用着苦情剧男二号的偶像脸蛋却面不改色地说出那些痴言痴语的？
但可惜的是...
“她跑了。”昂热不做阴霾，落落大方地说。
“原来如此。”源稚生重重点头，大喜道。“是在西北方向正转角十五度，前行三十七点六二米的地方挂着，已经被您打哭了正在委屈得抹眼泪忏悔自己的所作所为是吗，我明白了。”
“？”
昂热狐疑，复而开口道。
“我说她跑了，藤丸立香跑了。”昂热试图一字一句，吐字清晰得说。
“什么？！”这次源稚生听到了，他脸色大变，面目惊骇。
“那我刚才是听错了？！”
“当然是听错了！不如说你到底是要怎么样才能够听成那副扭曲的模样啊！？！”
下意识吐槽出口的人不是昂热，而是另一个从水面浮出的巨影。
越师傅破水而出，如同在泳池里游完一趟的萨摩耶般下意识打转着脑袋，身体高速颤动边缘都出现模糊的残影，身上本来贴着的水立刻就被甩飞了出去。
完事后，上杉越才有空开口叉着腰对昂热嘲讽道。
“哼，我就知道昂热你这个白痴抓不到立香。”
“.....呵呵呵。”昂热不可置否，毕竟现实就在这里，只是露出有些阴险的眼神冷笑看向越师傅。
“平局....不，这次的确是我的败北，但我不是输给伱，而是输给了立香小友罢了。”
“一样的一样的。”越师傅灿烂得笑着，摆手摆出了残影。
“？”
“比起这个，我倒是想要知道立香到底怎么打服你的，左正蹬？右冲拳？欸你这老头脸怎么还没破相呢？立香还是手软了。”越师傅捏着自己下巴确信道。
“？”
昂热眉头抽搐，更是想要狠狠给这个意气风发的老笨蛋来一脚，但是还未等他开启时间零，身旁的一道声响就打断了他。
啪...唰——
源稚生忽然像是被人抽干了骨髓般身体软弱下来，他肩膀忽然撞向旁边的树干，然后就那样滑了下来，身体柔软如腔肠动物，脸色呆滞如芭比娃娃。
嘴上则是轻轻嘀咕着什么，我已经做得够好了，做的够好了，为什么会这样，明明是我先来的之类的不明所以的台词。
“你做的？”昂热回头真切地问。
“我没！就打断了他两根肋骨，哪有这么夸张！”越师傅连忙狡辩，表示自己可不是那种暴力分子。
他看了看昂热怀疑的视线，又看了看那个倒在地上的人，最终还是忍不住内心的某种冲动，犹豫着把源稚生扶好，轻声安慰道。
“小兄弟，别那么伤心嘛，你看你追了一天，也没见那女孩惹出什么麻烦来啊。”越师傅细声细语，源稚生一脸憔悴却也听了进去。
男人仔细一想，眼皮颤抖。
似乎还真是这么一回事。
于是他疲惫得叹息，脸色稍许回暖。
此时，越师傅又是续而开口。
“再说，立香很厉害的。”拉面师傅煞有介事地点头感慨道。“一天时间早就拿下你妹妹了，你就别瞎操心了，好不。”
源稚生面如死灰，颤抖着不说话，只是把头偏移开。
“嘿，咋还不乐意听人说话呢。”越师傅急了，他可是“东大の拉面相谈室”负责人，好多东大学子都在被学业逼疯之前在他这得到了救赎，悬崖勒马。
今日我难道制止不了你这个小娃子？
莫名其妙对源稚生产生了责任心的越师傅硬是靠着自己的蛮力将源稚生脸掰向自己，开始灌输“藤丸立香是好文明”“始终以【藤丸立香是人类瑰宝】重要思想为指导”“坚持藤丸立香的领导”等思想。
源稚生无力反驳，双眼空洞，任人摆布。
而昂热看得真是胆战心惊，连连摇头，偶尔认可。
不过那两个人的闹剧终究是插曲，昂热看向方才源稚生所指向的西北方向，从那里望去远方，却是仿佛无穷无尽的森林。
但是.....看过地图的昂热知道，穿过那片森林之后，还存在着这个游乐园最外围的一个项目。
绕行西部乐园和探险乐园两个园区为一圈的观光项目——
【西部沿河铁路】
那是整个迪士尼的最西边，线路狭长位置隐蔽的同时接壤森林，除了在西部乐园的上车点外基本游客没办法走过这个路线。
但是，实际上也正是因为其接壤森林，让跳下豪华马克吐温号的立香和绘梨衣有了穿过森林中途上车的可能性。
而立香一个人出来吸引视线，在一定时间后让绘梨衣穿过森林，乘坐西部沿河列车进行转移。而列车再外围，从那边再往西就可以出去园区，从这个乐园逃脱。
在蛇岐八家宝贵战力基本全部折戟于巨雷山项目的前提下，迪士尼外围的人根本就抓不到那个女孩和她带着的人吧？
游戏结束。
不过话又说回来.....
虽然说如果只是要从迪士尼城堡逃出去，其实是很简单的事情。只要从一开始就走水路或者森林往西部沿路铁路走，就能够直接走出迪士尼乐园，昂热等人不可能追上来。
当两人停战之后，昂热询问少女这个问题时，她是这么回答的——
【作战的基础不在于活下来，而在于活下来以及之后。】
【先不说外面到底有多少执行局的家伙在等着，逃出迪士尼就意味着再度进入更加严密的现代眼线控制，要是再来一次飙车戏码，我打死也跑不过昂热先生你这种带时间零的怪物。】
【所以考虑到您追捕我的动机，不难猜出我只剩下两个选项。】
【要么在您的眼皮子底下跑掉，要么.....把您给打服了。】
【嘛~现在看来，好像挺失败的~哈哈哈】
少女和昂热说出这段话的时候，明明嘴上嘻嘻哈哈，但双眼中却没有一丝玩笑的意味。
她货真价实得觉得自己会赢。
而面对这个事实，昂热比起感到些许被冒犯的烦躁，更多的却是兴奋和难以抑制的喜悦。
希尔伯特·让·昂热，这个男人从上上个世纪诞生于世，他生来就是胜利者，征服者，品鉴着作为怪物混血种独属的血之哀。
他看上去平易近人优雅谦然，仿佛好好绅士。
但是，混血种怎么可能会是那么温柔的生物呢？
不是谁都叫做藤丸立香，拥有龙血的生物自然而然产生的傲慢与孤高是无法避免的。
越是血统纯净高贵的混血种，这种傲慢便越是深刻。
傲慢带来的，自然是孤独。
昂热在早年从未感受到温暖，他徘徊在常人和劣等混血种的行列中，装出一副风流倜傥玩世不恭的模样，应付着世人的眼光和道德基准。
但是那时候的男人从未获得过所谓的温暖，他总是在没有人看见的地方以置身事外的视线观看着人们的悲欢离合。
就像赫尔佐格自认为自己天生的“龙王之心”，混血种里总会因为各种理由出现这种危险分子，对于世界的一切基准都只是套用着“世人的默认”，而在内心里嗤之以鼻。
但是和赫尔佐格不同的是，昂热曾经遇到过发自内心交托背后的伙伴。
那些活跃在历史中的精英混血种，那些和现代混血种完全不能一概而论的精英们才是混血种立香的形态。
高效，目标专注，志同道合。
而最重要的是，他们很强。
布伦丹，贾迈勒，甘贝特，夏洛，耶克，鬼，路山彦以及.....
梅涅克·卡塞尔。
能够缓解那种孤独的，只有和他们这些怪物的同类。
他们每一个人，每一个，如果放在现今的时代，都会是如群星般闪耀。
当时梅涅克二十一岁，昂热十六岁，经过孤独的童年和少年岁月之后，昂热第一次遇见了同样身怀龙血的人。
梅涅克推荐他加入秘党，成为狮心会的第一批会员。可连梅涅克都没有想到他发掘的是如此优秀的血裔，这个从哈罗盖特小城中走出来的少年最后会成为秘党领袖和巨龙的终结者。
对昂热来说，梅涅克就像他的兄长，狮心会中的每个人都是他的家人，因为有了这些人，他终于能从孤独中挣扎出来。
那是他人生中最快乐的时光，他在剑桥读书，暗地里参与秘党的活动，他的魅力得到最大的绽放，女生们对他青眼有加，男生们以跟他结交为荣，他是学业和风度俱佳的时尚青年。今天他展现出来的花花公子形象都是那时积累下来的底子。
他爱死自己的家人们了，因为梅涅克的缘故，所以昂热连粗口爆的都是德国粗口，只因为自己只在他们面前说那些粗鄙之语。
在德国的那卡塞尔庄园里，男人从不需要隐藏自己。
但....
自己找不到他们了。
他们是群星一般耀眼，可星星凝聚成江河海流，只能够流淌在遥远的天边，昂热最终还是和那些伙伴分别了，只留下自己一个家伙苟活下来。
灵魂仿佛死去过一次一般，剩下的只是燃烧的复仇之心，名为昂热的男人一直在追求着能够断绝龙族的机会，找寻着能够杀死龙族的怪物。
那是和自己，和自己曾经的伙伴一样的，一个时代的唯一。
他已经寻找太久了.....
因为昂热能够感受到，混血种的势力在迎来衰落。用句不好听的话来说，两只手就能数过来的s级混血种还是降低过评判标准的，免得让那些密党里的老头子彻底对世界丧失希望，而日本领土内的皇级混血种更是彻底断绝。
昂热曾无比怀疑当巨龙降临大地，混血种是否还能够积蓄起足够的力量进行反击。
但现在，怪物就在面前。
仿佛，能够将那曾经伙伴们愿景实现的怪物。
“真让人期待啊....”
复仇者轻声吐露心声，充满着纯粹的期许，随着风向远方飘去。
ps：前面其实我有看到有人在讨论昂热和立香的立场问题，那时候我没说话，因为本卷昂热的戏份还没结束。
但现在我可以放话了，作者不会改昂热的人设，至少刚出场的昂热就是个满脑子杀龙，为了杀龙什么都可以抛弃的老疯子。
并且，我也不会边缘化昂热这个角色的诉求。
话说，即便我把立场，愿望都考虑进去，我也还是觉得昂热和立香的相性很好。
或者与其说是相性好，不如说如果有谁能救赎昂热，那目前本书中的角色里只有立香能办到。
本文是happy向的，所有我喜欢的角色都要迎来救赎，昂热的救赎很难写，但我就是要写，作者说了很多次了，我头铁，与其不写不如等我写得拉跨了再摆烂寄掉。
要从两方面出发，剧情和设定，涉及到剧透，我这里就先不说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