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正在思考卢娜老师解读的西班牙语文件内容,此时盼星星盼月亮的阿波终于回来了,终没让我们失望。
他把我们留在岸边的背包、还有汽车全都如约取了回来,我们都十分高兴,薇薇和卢娜教授忙着找人补办手续,我们的护照都在包里,此行都带着,以备不时之需,因为我们考虑到在中越边境,也许会用上,这不,彼时彼刻恰如此时此刻。
补办手续的事情交给她们俩,我也帮不上什么忙,我倒是把包里的IpAd拿出来,充上电,和李可灼的图纸在一起反复比对,研究到底怎么个意思。
这两张图纸上面全是斑斑点点,好似一张大白纸洒了许多芝麻,字不字,画非画的,这是什么意思?明朝就给我整一出马赛克加密信息了吗?我横看竖看斜着看,死活没看出个结果来,天气又燥热,一时间整个人血压都升高。
一时间纳闷极了,我给我哥打电话,发视频,都没人接,估计他还在马来西亚找那个密布杀人机关的8号隧道,不过我一想,他肯定也没想出答案来,要不然也不会在床下闲置这么久。气的我直拍脑门,暗骂徐光启你可是大学士啊,你整的什么活都是。
正纳闷呢,忽然有人推门进来,我抬头一看,居然是阿波,阿波大大咧咧的坐在我前面对我说:“赵老师啊,我任务完成啦,你的钱什么时候给我呢?”
“我哪有钱。”我苦笑一声,对着外面大厅一努嘴,“你得问我们乔大小姐。”
阿波回头看看,诧异的问我:“哎?她不是你女朋友吗?这钱你给还是她给不都一样嘛。”
“别胡说,她不是我女朋友。”我连忙摆手,“我把她当妹妹看,不要想歪了。”
“嘿嘿……什么妹妹不妹妹的……”阿波猥琐的笑了起来,竖起小拇指挑了挑,“是这个?”
“胡说什么!”我没好气的说吗,“注意素质。”
阿波话锋一转,又问我:“怎么这次范总没跟着你一起来吗?”
“他来干什么,他来也就会添乱。”我头也没抬的随口应付了一句。
“你说实话,你们真是来旅游的?”阿波把凳子挪前一步,神秘兮兮的问我,“赵老师,你们不会又是来搞什么神啊鬼啊的,什么遗迹的吧?”
“哪能啊。”我连忙否认说,“上次去四川旅行,我们也是无心之失,谁都无法预测,你也不能指望我们总是碰上这些事情吧。”
“那就好。”阿波点了一根烟,苦口婆心的劝我说,“要是再碰见老吴这种坏人,到时候你就没那么幸运了,迟早要了你小命啦。”
我翻了他一眼,懒得听他摆出一副不知所谓教育我的模样,鸡同鸭讲,完全不在一个频道,他还自我感觉老前辈似的。
“咦?你在看什么?”阿波看我手里的图纸,好奇的把头凑过来,问我,“你是不是又要搞什么飞机?”
“不是,这是旅行的图纸,但是我看不懂。”我随口敷衍了一句。
“拿过来我看看。”阿波得意的说,“我经常在这边跑生意啦,这边地形我还是比较熟悉的。”说完就伸手抢我的图纸。
“哎?你放下、放下。”我连忙阻止。
阿波拿起李可灼的那份图纸,是A4纸扫描的复印件,他拿起来看看,和我刚才一样,横着看竖着看,不乐意的说:“有没有搞错啊大佬,这印的也太模糊了,怎么看?”
“我不是也没弄懂嘛。”我不高兴的摇摇头,心说要这么简单还用你说?
阿波没奈何的把图纸放下,在旁边嘬着烟。
“咦?”我惊讶的发现阿波刚才随手把图纸一丢,正好扔在IpAd上,IpAd屏幕的光隐隐约约正好透过了A4纸,就如同用纸巾蒙住手电筒光线一样,我惊讶的发现模模糊糊似乎能看出一些图案。
我疑惑的伸手过去,尝试把IpAd拿起来,我把屏幕光线调到最大,光线从纸背透出,倒不是说A4纸里有什么,而是把纸放在IpAd上面不停的换方向,和IpAd里徐光启的那张图纸结合起来,两张图纸芝麻点,一个在上,一个在下。
经过再三旋转,我终于找对方向,这才恍然明白过来,徐光启真是个人才,他竟然将图纸纵向的一分为二,不是横着一撕两半那么简单,而是将内容断断续续的分开描绘,需要将两张图纸叠在一起对着光源看,才能形容一张完整图纸。
我之前看书上说,在明清时代文物造假的工匠里,在京城琉璃厂、潘家园有用“揭画”这一损招儿的。各地名称不同,北边叫“揭画”,南边有的地方叫“搓张”或者叫“搓画”,总之大同小异。
这门手艺要从小学,选优秀的工匠,打小就用特制的药水泡手,那手掌从小长到老,都不生茧子,和处子玉手一样,又软又滑。
专挑名门大师的画来下手,因为像齐白石、张大千这种咖位的名家作画,喜欢用“夹宣”。所谓夹宣,就是一种比较厚的宣纸,由薄薄的好几层粘合在一起,又软和又吸水,还不易折损。
但是画家作画,那颜料和墨水都会染透这种夹宣的所有纸层。然后这些造假的高人,就会用那双巧手,慢慢的顺着纸边去搓,把夹宣中那几层薄薄的纸层,一层一层轻轻地搓下来,还不能损坏,这样一幅画能搓出几张一模一样的来,而且还都是大师的真迹,这肯定是真迹嘛,都是一个人画的。
据说最厉害的工匠能一画九揭,就是说一幅画能搓出九张一模一样的来,只不过色泽会越搓越淡,最上面一层接触笔锋的颜色最深,越到下面的层次色泽就会稍淡。但你就是把画家本人叫来,他也得纳闷,明明自己只画了一张,怎么变出九张来了?而且还都是自己画的,也说不出个“假”字来。
唐宋是文化巅峰期,各路文化大师云集的两个朝代,伴随着这些书法家、画家、艺术家的群星璀璨,那么他们的作品被不法之徒造假的工艺也随之诞生,所以到了明清时期,民间作坊的造假工艺已经演化的很成熟了。
清末的时候,琉璃厂有个俗称“三指揭”的高人,是个老头,左手只有中间三根手指头,可以同时搓三层画,轻轻搓,效率高,还搓不坏,有人问他怎么练成的这门绝技。
老头苦笑一声,说干赝品这行的背后,那可都是帮派垄断的,张家造假玉,李家仿古瓷,都是有划分的,从小学徒这么多年,其实也揭坏了不少画,小破损还能修补,要是真给搓的破损太大,那这一层可就废了,废了一张名家字画,那背后的黑帮老大得损失多少钱?直接剁手指头,自己这三根手指就这么来的。
谁会想到唐宋名家那些伟大的作品背后,会催生出一帮如此腌臜无耻的贪婪小人?他们是在传播名家的文化吗?不,他们只是一群寄生在大师的作品之上的寄生虫,敲骨吸髓,手段之血腥残忍,令人发指。
从封建时代就已经形成了一条完成的黑色产业链,传至今天都是如此残忍。外表看起来神乎其神,其实被利益所驱使之下,人性的丑陋远超乎想象,揭下的不是画,是一部血泪史。
所以说“天下熙熙,皆为利来,天下攘攘,皆为利往”。熙熙攘攘,皆是争名逐利,荀子口中人性本质的贪婪和丑陋,可见一斑。
明清造假画的势力,北方在京津,南方在我们苏杭,这些都是文化传承多少年的老区,制假、造假和贩假那也是畸形的发达。徐光启当时身在南京旧都,想要找几个这样的工匠帮他把图纸一分为二,根本就不是什么难事,也真亏他能想的出来,不仅把图纸上下揭出两层,还把其中的内容给断断续续分开了。
这么做也有个好处,徐光启可以为自己避难,日后那些奸臣阉党再来逼自己索要的时候,拿不出证据,因为一张图纸根本没有被撕开过的痕迹,你凭什么说徐光启藏一半交一半?
时隔四百多年后,这两张图又重新回到了一起,只不过现在有电脑了,徐大人打死都想不到有高科技。
先把李可灼的图纸用手机扫描成图片电子档存下来,再拿笔记本电脑用pS软件打开,和我那张图纸照片重叠在一起,调整一下透明度就行了,合成为一张图纸,借用警察局的打印机,直接打出来一看,两张图纸上的芝麻点立刻合二为一,就连贯了。
我这一套操作十分钟都不用,嘿嘿,就问徐大人服不服。他煞费苦心瞒得过东厂和方术士,但是躲不过高科技的瞬间复原。大人,时代变了,徐大人泉下有知,估计要含泪表示我做的很淦。
我做这些事情的时候,阿波叼着烟卷在旁边看着,我估摸着他也看不懂,就没说啥,毕竟是他还帮我们把这些东西取回来的,看就看两眼吧,我也不好意思赶他出门。
没想到他指着我的笔记本电脑说:“赵老师,你们真要去这个地方?”
我刚把二合一的图纸打印出来,坐在椅子上也没看出个所以然来,别说,没有小饭桶在,看个图纸都费劲,真没想到我也会有怀念他在的时光,忽然听到阿波如此一问,似乎话里有话,我连忙问:“怎么?阿波老哥你认识图中位置?”
“我好像还真知道。”
“你知道?”我吃惊不小。
阿波从我手里拿过图纸,一边挠头一边说:“这图纸里的地方不大安全哎,你们为什么总喜欢往这种地方去啊?”
“赶紧说说,到底怎么回事?”我连忙让他坐下说。
我包里有之前废品收购站老板让我买的中华,没想到会让阿波先享受上,我连忙掏出一包给他。
他出乎意料的推开,说:“赵老师,你又不抽烟,不用搞这一套啦,我也不是那种只认钱的人,我是好心劝你,旅游嘛,玩玩就好啦,不要深入一些禁止出入的地区。”
我一听就知道有门,连忙让他细说。
他告诉我,这也不是什么秘密,90年代有个中方援越工程,在十万大山里修路,就是现在从边境友谊关到河内的南边,打通十万大山的天然屏障,一直往南边修到,对接上越南海边南下的公路。
阿波不是一直都在跑船嘛,当时还年轻,接了个活,给这个工程运送砂石原料,因为十万大山原始丛林地形过于复杂,那种小河流蜿蜒曲折。所以阿波不得已,只好跟其他运输工人一起,从大船上把砂石卸下来,分开装上小船,顺着河流往里送。
那时候阿波就发现了,十万大山中的水系网络又复杂又密集,根蜿蜒曲折,很难走,工程进度那就更慢。忽然有一天,听到命令,说是工程队干不下去了,要改道。
阿波当时听说是前方施工队伍在夜晚连续失踪了不少建筑工人,有越南的施工人员说是施工动静太大,惊动了水里的龙王,龙王爷要吃人。
“谁说的?”我哭笑不得的问,“龙王爷是吃人的吗?谁说龙王爷要出来吃人的?”
“他们当地有这个神话啦。”阿波告诉我,中越两边的神话是有相同点的,他们认为他们的祖先起源于舜,就是我国三皇五帝中的那位,说是有一年这里大旱,舜带人下来视察,结果他女儿就和当地一条河中神龙化人相爱结合,产了龙蛋百枚,在水中孵化生人,到各地繁衍,为本地越南人的祖先。
古代这里一直是中原的藩属国,所以很可能是用神话故事来证明从我们中原三皇五帝得到正统皇室血脉,倒是变相的证明了本地水网之发达,不过这也是常理,自古以来都是越到南方水越多,越往北就越干旱。
图中这个地址,就是当年失踪人口比较多的地方。阿波他们当年送货没有卫星导航,全靠肉眼看地图,所以对图纸里描绘的地方有映像。他指着图纸对我说:“其实你这个图纸现在已经不能用了。”
“为什么?”我奇怪的问,心中暗说难道徐光启弄错了?
“你这是我们干工程之前的图纸啦。”阿波指着电脑屏幕上一条线说,“大概就在这个地方,好像是这边十万大山往东走的地方,本来是没有路的,但是当年为了修路,工程队曾经开凿了一条人工河流,方便我们用小船往里运材料,最初计划是向让这条小河北通主流,东入大海。”
“那通了没有呢?”
“当然没有通啦。”阿波说,“听当时施工队讲,这条人工河流开凿到山路一个地方,凹进去的,是个大坑,里面好像是个无底洞,水流进去就没有了,然后派人进去查看嘛,说是看到地底里面有人哭、有人笑,还有什么怪物野人,好可怕的啦,晚上经常有失踪人口,后来没办法,在越南施工人员的建议下,就只有工程改道啦。”
听到这里我一拍大腿,就知道有门,找的就是这里,大概率这就是那个被誉为梦魇宫殿的越王神宫了,真没想到,四川一别,阿波变成了我们今天的天赐之人啊,于是我老神在在的翘起腿,和颜悦色的问:“我说阿波老哥啊,有没有兴趣再接个活?多挣点钱呢?”
阿波听我这么一说,脸色都变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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