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玉坐在车里朝他伸手，“上车。”
然而，他却愣在原地，表情逐渐溢满了惊恐，“后，后面……”
“轰——”
如同乌云般的藤墙从天而降，轰然压倒在宁玉的卡车上，几乎将这一片区域的生物都敌我不分地碾为肉饼，显然包括卡车旁的这名青年，所以当宁玉抱着滚滚破开藤墙站起来时，周围已经看不到一个活人。
“宁玉！”
有人站在远处喊她，但她刚迈开脚，又有新的藤蔓挥舞着上前阻碍她。
“吼——”
黑暗处传来一声丧尸的嘶吼，大量粗如手掌的藤条如同怪兽的触手一般从地面上生长而出，同时向她袭来。
由于藤蔓的高度超过宁玉短时间能移动的距离，所以她不得不停下来，手上变出一根伞状的金属棍立在地上，同时脚下溢出大量寒冰，迅速凝结、隆起，形成一座蘑菇形的防御墙。
下一秒，藤墙便猛地砸上宁玉的防御墙，大量的冰块被砸碎滚落，作为支撑的伞状金属棍甚至被砸歪了十五度。
“首领，要不要？”
“不用。”王彦拧眉点燃一支香烟，“微晚，你来处理，其他人继续往娥峰市前进。”
穆微晚拢紧身上的棉衣，“没问题。”
异灵的队伍开始集结火力冲破丧尸的包围，而另一边的宁玉刚从倒塌的冰墙下逃出来，马上意识到王彦决定抛弃她了。
可她来不及细想，藤墙再次拔地而起。
既然没有退路，那她只能转为进攻。
宁玉脚步一转，迎上身后的藤墙，同一时间，大量冰锥如同雨后春笋一般快速生长，包围在她的身侧顶住大部分的藤蔓。
她一手抱着滚滚，一手握着伞状金属棍挡下其他藤蔓的坠击。
“汪汪汪。”滚滚被几块滚落的寒冰冻得嗷嗷叫。
“乖。”
宁玉的右手暴起青筋，努力顶住一层又一层藤蔓的碾压。
进攻的木系丧尸等阶应该也是五阶，能够在异能场域上与她互相压制，所以她的寒冰生长速度没法达到极限，这也是她一开始就不打算应战的原因，但现在王彦已经带人离开，留下的车辆只有她的卡车，那她还不如放手一战。
黑暗中不断生长的藤蔓一层层地砸击而下，而宁玉身边的冰锥也在节节拔高，甚至开始融合成粗壮的冰柱，为她顶起一片喘息的空间。
然而这时，压在她头顶的藤墙缓缓开出花朵，花蕊沁出一滴黑色的汁液，落在冰面上，直接腐蚀厚达十公分的寒冰。
宁玉的瞳孔一缩，木水双系，怪不得敢操控丧尸群夜袭营地。如果是木水双五阶，确实可以威胁到六阶的王彦，而且木水双系的结合可以让水系异能脱离重力的束缚，随着藤条的生长而爆发腐蚀的力量。
这是一个前所未有的强大对手。
即使它已经死了，但捕猎的本能依然让它拥有令人丧胆的力量。
宁玉调动金属异能，将手里的金属棍子不断加粗，直到它可以独立支撑一片空地，同时释放冰系异能将被腐蚀的冰洞补上。
她必须等，木系是拥有最远攻击距离的异能，就算她想要迎战也必须等对方进入她的攻击范围，而在这之前，最大的挑战就是同时应对厚重藤墙的碾压和四处腐蚀的水珠。
十米外的一辆房车里，穆微晚无视周围涌上来的丧尸，淡然地坐在驾驶位上，只有当不听话的丧尸挡住她的挡风玻璃时，她才会动用精神力把视线里的脏东西扫除。
她也在等，王彦的意思是想要宁玉死，但她偏不，她要宁玉活下来，只不过是，活成一颗棋子。
可她还是有点惊讶的，因为她以为宁玉那些寒冰会在藤墙的重压下嘎嘣脆一般地崩碎，或者是封闭在寒冰空间里窒息昏迷。
她的时间不多，既然这只五阶木系丧尸不敢轻易靠近宁玉，那她就帮她一把。
黑暗中再次爆发一声嘶吼，数根扬起的藤蔓拧成水桶粗的藤柱，其中一端呈现圆锥头的形状，对准了宁玉所在的位置轰然砸下，她所在那片隆起的寒冰空间瞬间凹下一处。
“希望不会搞砸。”穆微晚舔舔干涩的嘴唇。
“吼——”
木系丧尸张大腐烂的口腔，发出胜利般的嘶鸣，在密密麻麻的丧尸的拥簇下，爬上宁玉筑起的冰墙，站在被砸出来的凹坑边缘。
篝火早已熄灭，只剩下淡淡的月光洒下来。
这一片区域早已看不出原本的模样，一米厚的冰层与三米高的冰墙横竖交错，大量藤蔓散落在寒冰的缝隙中，有些已经被冻死，有些还能够蔓延生长，绽放腐蚀之水的花朵。
然而，无形中还有两股精神力跃跃欲试，一股紧紧缠绕在木系丧尸的脑袋上，另一股正在努力钻入碎冰之下，找到宁玉的大脑。
“滚滚？”
“汪呜……”
滚滚缩在宁玉的怀里毫发无损，但它的呼吸却是越来越弱。
藤柱袭来的瞬间，她来不及躲避，只得穿上金属护甲，用身体硬抗下藤柱的轰击以及冰墙碎裂后的重量。
可这些都不是最要紧的，她创造出寒冰空间顶住了数次攻击是没错，但她忘了滚滚依旧是一只普通的小狗，它顶不住长久的低温环境。
“撑住，滚滚。”
宁玉咽下喉咙里涌上来的腥甜，再次全力释放寒冰异能。
寒冰与她依旧保留感应，她可以感知到木系丧尸进入她的攻击范围了，所以，现在才是她的进攻时机。
寒冰里的异能因子因为她的召唤而再次活跃，当她心念一起，整座冰层立即开始向上抬升，同时，薄薄的冰霜准确地抓住每一只丧尸的脚骨，从下而上地蔓延生长，直至将它们完全裹在寒冰中。
木系丧尸也很快察觉到危险的到来，强烈的危机本能使得它摆脱了精神力的影响。
一条藤蔓在二十米外迅速生长，横扫过去，直接将穆微晚的车窗砸出一个凹陷。
“**，没脑子的丧尸果然难控制。”她暗骂了一句，继续操控精神力寻找宁玉的位置，所幸她并不需要再费工夫了，因为宁玉已经自己从冰层之下露了头。
“滚滚？”
滚滚没有应声，取而代之的是丧尸的低吼，再次向她宣战。
十几根藤蔓从它身上发芽、生长，在月光的照耀下，如同张牙舞爪的青蛇，转瞬袭到她的眼前。
宁玉倒退一步，一道冰墙倏地挡在她身前。
冰墙裂解时，冻住的藤蔓也随之死亡。她继续释放异能，将脚下的冰层不断抬高，同时在周围筑起新的冰墙，防止丧尸逃跑以及抵御藤蔓攻击。
木水双系又如何？且不说水系本身就被冰系克制，木系的最大优势就是远距离攻击和灵活变化，前者的优势已经不存在，而后者的优势又被她以同样灵活多变的冰墙一一化解。
在冰系领域内，她就是绝对的猎人，所以，现在要收网了。
“咔——”
一条冰缝蓦地出现在丧尸脚底。
丧尸的本能意识还以为是腐蚀之水造成的裂缝，并没有及时作出提醒，直到缝隙越来越大，以它所在的位置形成一圈陷阱，伴随接二连三的崩裂声，整块冰层随之断裂，连带它青黑色的尸骨一起坠入冰洞中。
宁玉沉沉呼出一口气，掉入冰洞里的丧尸还在挣扎着，疯狂释放它的腐蚀之水和藤蔓，但她绝对不会失误了。
原本裂解的寒冰再次被她召唤凝结，那些藤蔓刚刚爬上冰洞边缘，便被她无情地封闭在零度的世界里。
“滚滚？”
宁玉探了探它的鼻子，还有微弱的呼吸。她连忙裂解脚下的冰层，小心翼翼地回到地面，四处寻找之前留下的篝火堆。
“这里。”
一处熄灭的篝火被人重新点燃，宁玉直接跑过去，将滚滚放在火堆旁。
“谢谢。”她说。
“不客气。”
穆微晚眼神幽幽地看着她一点点脱下金属护甲，露出作为人类的身体，看上去纤薄而脆弱，却有着令人惊异的力量。
虽然她暗中帮了她一把，让木系丧尸误以为她已经失去反抗力，从而放松警惕进入她的寒冰领域内，但她确实很厉害，毕竟不是谁都能在丧尸的攻击中快速反应过来并毫发无伤地作出防御。
“你不好奇我为什么留下来？”
宁玉没有马上回应她，而是将金属护甲扔在一边，抱起滚滚递给她，“你的体温高一些，麻烦帮忙捂住它的心肺位置。”
“……”穆微晚表情一僵，勉为其难地接过滚滚，“你对你的狗很有感情。”
“嗯。”
宁玉淡淡地应了一声，脱下外套拧出汗水。
她在自己的寒冰空间中不会受到伤害，但自然世界的温度还是会影响她的，所以她得把被汗水浸湿的外套脱下来，避免感冒。
“王彦想让我在这里杀了你，但我没有这么做。”
这句话终于让宁玉的神色有些变化，穆微晚心里松了一口气，自从她觉醒精神系异能之后，她更喜欢在交流中找出对方的弱点从而掌握主动权。
“你会怀疑我在挑拨离间吗？”她紧接着问。
“不会。”宁玉不假思索地回答。她没有明确表示要加入异灵，而王彦也没有成功影响到她的选择，所以他在危急时刻放弃她甚至再踩一脚，她一点也不奇怪。
“你不厌恶他？”
宁玉侧头看了她一眼，“我看起来很无聊？”
这和穆微晚预料的不一样，难道是两人之间的等阶差距导致她完全无法调动她的情绪？不对，很可能是因为她并没有受到重伤，依旧保持高度清醒意识。
穆微晚忍不住握了握拳头，却压到了滚滚的胸口。
对了，还有她在意的这只狗。
“它的体温回升了，你摸摸看。”
“我看看。”
宁玉把滚滚抱回自己怀里，它的身体果然暖和了一些。
“多谢。”她习惯性地道谢。
“你接下来打算怎么办？”
“你应该多担心你自己。”宁玉仔细检查滚滚的心跳频率和瞳孔，确认它的生命迹象，“精神系异能者一旦脱离大部队，可没人护着你们。不过，你可以在离开之前向我提要求。”
穆微晚缓缓敛下神情，思量着一来一回的得失，“那就先欠着这份人情，我日后需要的时候，再向你提。”
宁玉不置可否，“现在走，按照王彦他们的移动速度，还可以在天亮之前追上。”
她都这么说了，穆微晚总不会自讨没趣地留在这。
算她今晚失策，本以为木水双系丧尸可以重创她一次，甚至她还担心她会不会直接被藤墙砸死在寒冰下，没想到她居然完好无损地活下来，反倒是那只狗奄奄一息。
穆微晚连同她的精神力一起撤回房车里，最后从后视镜看了宁玉一眼，她依旧坐在篝火旁，守着这片黑暗里唯一的光明。
房车响起发动机的轰鸣，片刻之后，这里只剩下宁玉一个人。
一人，一狗，一堆篝火，是这趟旅途中最熟悉的场景。
虽然她从京都出发，一路上遇到了不少人和事，但是最常见的夜晚还是她和滚滚这般坐在篝火旁进食、玩闹。
她用一圈冰墙围起一片安全的空间，把死亡和使命隔绝在寒冰之外，把短暂的休息留给自己和它。
宁玉自认不是个话多的人，也遭不住几个月的孤独。
“滚滚，等你醒了之后，我给你做一个水晶狗窝。”
说完，她都被自己的幼稚逗笑了。
橘红的火光映在她的脸上，掩盖她苍白如纸的脸色。
她没有外伤不假，但是藤柱和冰墙的重击之下，内脏不可避免地有一些震伤，不过，她总归是活着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