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恩恩，你怎么醒了？”
谈盛宇抱着席望舒正要下楼，却在护理站门口被江恩恩拦了个正着。
江恩恩穿着宽大的病号服，倚在门边仰头看了看谈盛宇，又看了看他怀里的人，淡淡问了句：“她怎么了？”
“流产后抑郁症。刚打了镇定剂，睡着了，我带她回病房休息。”谈盛宇如实回答。
听到他的话，江恩恩眉间一抹意味不明的神色。
她似乎想说些什么，却欲言又止，最后只扔下一句：“活该。”
话音未落，江恩恩已经折身自顾自往她的病房走了回去。
身影快要消失在转角的时候，她背对着人头也不回道：“你俩下次要吵架就滚去别处吵，别吵我睡觉！”
“……”
谈盛宇皱了皱眉，看着那娇小的背影从视线中离开。
他脑中倏地冒出刚才席望舒说的那句话——“如果她有事，我宁愿用我自己的命换她。”
席望舒对江恩恩的关心和在乎不像是装出来的。张扬如她，却一次次地忍耐着江恩恩对她的欺辱和打压……
她会这么做，究竟是因为对江家的愧疚，还是像她所说真的把江恩恩当成了自己的妹妹？
谁也不得而知。
……
谈盛宇把席望舒送回病房，开门的动静终于叫醒了酣睡中的周思悦。
小丫头睡眼惺忪地抬起头来，一睁眼就看见谈盛宇那张阴沉沉的脸，吓得直以为自己在做噩梦。她连忙拧了一把自己的胳膊，疼得眼泪都快掉下来，才知道谈盛宇这是真的来了。
“谈、谈少……”
“我让你看着她，你就这么看的？”谈盛宇语气森冷得吓人，那眼神更像是能活活从人身上剜下一块肉来。
周思悦吞了吞口水，紧张得直结巴：“我、我看望舒一直在睡，所以我就、我就眯了一会儿，没想到她、她怎么跑去找你了……”
席望舒此时躺在谈盛宇怀里睡得正熟，一双手还紧紧地攥着他的衣衫不肯松开。见这情形，周思悦一猜就知道她肯定是又像早上那样情绪失控，被注射了镇定剂。不然怎么可能这么听话还肯让谈盛宇抱着。
周思悦有些担心：“谈少，望、呃……席小姐她现在身体还没完全恢复，要是注射的镇定剂剂量过多，可能会有副作用的。”
“不用你来提醒我。”谈盛宇语气阴沉。
要是还有选择的话，他也不愿意让席望舒注射镇定剂。可早上医生已经明确说过，一旦病人情绪失控，随时可能会伤害到身边的人，甚至伤害到自己。
想起那天席望舒发疯一般挥着刀子要往自己的肚子上捅的那一幕，谈盛宇直到现在仍觉得心有余悸。
他不敢再冒那样的风险了。
相比之下，镇定剂是现在控制她的情绪最好的办法。
男人缓步走到床边，将席望舒慢慢放到病床，又仔细地替她盖好被子。每一个动作都小心翼翼，生怕会弄疼了她。
安置好她，他才松了口气。他转身往外走，同时沉声对周思悦道：“你跟我出来。”
“好……”
周思悦垂头丧气地跟着谈盛宇走出病房，那模样像个做错了事被老师罚站的小学生。
谈盛宇双手插袋，声音压低：“她这几天都是这种情况？你为什么没早告诉我？”
“啊？哪种情况？”周思悦迟钝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噢！你是说今天早上那样？”
“不然呢？”
谈盛宇眸中几分不悦。他本来就没多少耐心，尤其是在和席望舒有关的事情上更是心切。
见他要发火，周思悦连忙竹筒倒豆子似的：“没有没有！谈少你误会了，不是我不告诉你，可望舒这几天情绪一直很正常啊！今天早上要不是听医生说了，我都不知道她怎么会突然就那样。我昨天晚上还跟她一起看电影来着！”
“你确定今天之前她从来没有情绪失控过吗？”
“是啊，一次都没有。”周思悦仔细想了想，“这几天她是有点闷闷不乐的，不过刚发生了那种事，她心情不好也是正常的啦。对了，她前两天还跟我说她做噩梦了，没了宝宝对她来说打击一定很大……”
周思悦边想边说，啰啰嗦嗦说了一堆，一句有用的也没有。
谈盛宇听着这些话，眉间的皱褶越来越深。这些天他怕席望舒见到他会不开心，所以尽量不在她面前出现，却也因此没办法关注到她每天的状况，只能从医生的只言片语中得到一些关于她的情况。
而现在，连周思悦这个神经大条的小丫头都知道席望舒心情不好，知道失去孩子这件事对她造成了不小的打击。
可他呢？
他什么都不知道。
沉默了半晌，谈盛宇沉声对周思悦道：“照顾好她，有什么事情马上打电话告诉我。”
“嗯呐，我知道的。”周思悦用力点了点头，想了想又小心翼翼问，“谈少，你一会儿还要去江小姐那边吗？”
“？”谈盛宇挑了挑眉，显然觉得这不是她应该问的问题。
周思悦马上摆了摆手，解释到：“我、我只是想说……谈少你要是有时间的话，还是多来看看望舒吧。这些天你一直陪着江小姐，没来看她，虽然她表面上不说，但其实她心里一定还是会难过的吧。我知道我只是个打工的，不应该说这么多，可是每天看着望舒她心情不好的样子，我也会很……”
“我知道了。”
周思悦一开口就絮絮叨叨个没完没了，直到谈盛宇开口打断她，她才怏怏噤住了声。
谈盛宇若有所思地看了看病房里。昏暗的房间里只有一盏落地灯，女人单薄的身躯裹在厚厚的棉被里显得越发瘦小。
“我不在的时候，她问过我吗？”他忽然又问了一句。
周思悦愣了一下，答得谨慎：“谈少你也知道望舒的性子，她平时什么事都憋在心里的，就算是想你了，她也不会跟我们这些不相干的人说啊。”
“是吗。”
虽然周思悦没有直说，但答案已经显而易见了。
谈盛宇自嘲似的扯了扯嘴角，没再多问什么。
其实他早知道这个问题就是一句毫无意义的废话。
席望舒恨他恨得巴不得杀了他，又怎么可能会在乎他来不来看她。
想他？
想他死还差不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