颜汐看着宁翊丞拧成“川”字的眉心，本能地就伸出手想要将它抚平。
这么好看的人，不应当被她的烦心事萦绕。
“我没事了，起来吧。”
宁翊丞听话地搀扶着颜汐起来，然而跪得有点久，他的身子轻微地晃动了一下。
颜汐赶紧扶住他，却不小心碰到了他刚刚被捶打的胸口，耳边传来他压抑的低低一声闷哼。
“你怎么了？是不是刚刚车祸撞到哪里了？快看看你哪里受伤了？”
宁翊丞因为她哭过的眼睛又红又肿，都是泪痕，现在脸颊更是因为担忧他，更显苍白。
他的呼吸一窒，脸颊上却没有表现出来任何情绪，“我没事，没有受伤。”
可是颜汐见他的神色不似平常，坚持着要给他检查。
宁翊丞看着她执着的眼神，便知道自己拗不过她，无奈只能任由她拉开自己的衣服下摆。
颜汐将他的t恤衫拉高，胸前有多处被拳头砸伤的皮外伤，周围还泛着圈圈淤青。
在他白皙的皮肤对比之下，显得触目惊心。
颜汐错愕地盯着伤口，心底好像被针刺了一般的难受，她咬住下唇，伸出手去触摸它们。
“这些都是我刚刚打的？”
声音里，带着颜汐自己都没感觉到的颤抖。
按摩的指尖控制不住地一颤，“对不起......对不起。”
颜汐毫不掩饰的关怀让宁翊丞又陷入了深深的怀疑。
她的心里到底有没有他？
她的心里应该是有他的一席之地吧，不然为什么会看起来这么心疼他呢？
但胸口传来的指尖触感唤醒了他的意识。
她的指尖上还残留着眼泪微凉的水汽，所过之处皆是引起了宁翊丞的小小战栗。
冰凉的手还在沿着他的胸口方向渐渐下滑，快要滑落至腹部的时候，他原本稍稍褪去的情欲有了再度卷土重来之势。
宁翊丞倒抽了一口冷气，急急抓住她的手。
虽然知道她是愧疚和心疼，可是类似懵懂的动作更撩动他的心弦。
撩而不自知，最为致命！
宁翊丞调整好了情绪，恢复了一贯的低沉声线，“无碍，皮外伤。你没事就好。”
扶着颜汐来到床边坐下，他小心翼翼地将女孩拥在怀里轻拍着安抚。
“小汐，没事了，一切都过去了。有我在，别怕。”
颜汐闻言浑身一个激灵，电流疯狂乱窜。
为什么他还要对自己这么好？
好到她一想到要拒绝他、离开他，她的心就会疼得要命。
可是，她不能再贪恋了。
她太贪心了，已经够了。
颜汐深吸一口气，推开了宁翊丞，抬起头，望着他的眼睛：“宁翊丞，我有很重要的事想跟你说。”
宁翊丞像是早已洞悉了她一切心思，心里没来由地一阵发堵，眼底的阴霾晦暗不明。
如果不是出于对对方的完全信任，那便是想要以惨烈的自毁方式劝退别人，断了对方的后路。
不然谁会愿意将刻意潜藏的秘密，和难忘的伤疤硬生生揭开展示给外人看？
一想到他属于后者，宁翊丞搂着她的手臂蓦然收紧，声音有些低哑，带着脆弱的请求。
“小汐，今天我们先不说了，好不好？”
他眼底哀求的神情瞬间灼伤了颜汐的眼睛，她的呼吸都变得有些艰涩。
“不，你听我说完。我记得你跟我说过，让我不要丧失了爱的能力，和被爱的权利。”
“小汐，求你别......”
颜汐继续开口道，“可是，宁翊丞，我做不到了。我的心这辈子大概都不能为任何人打开了。”
“我试过了，我也努力了，可是我还是不敢爱，我更没有资格爱你。”
颜汐惨笑一声，继续自言自语道，“因为我不干净了，我被人玷污过，我配不上你。”
她的神情哀伤，眼神卑微，俨然一副将自己掩埋在尘埃里的模样，让宁翊丞产生了巨大的恐慌。
她像是下定了决心，要与他划清所有的界限，彻底地从他的生活里消失得无影无踪......
看着她这副万念俱灰的样子，宁翊丞心疼的同时，眸子里也陡然升起一股强烈的怒意。
满腔的怒气再也无法遏制，“颜汐！你的脑袋是被驴踢了吗？”
“所以你是因为这个才防备心这么重吗？不让任何人踏入你的禁区，将所有人都拒之门外！”
“就因为这个理由，你私自给我判了死刑，你把我当成什么人了？”
“相处这么久了，你还不了解我吗？你觉得我会在意这种事情吗？”
看到宁翊丞勃然大怒的样子，颜汐有些惊慌失措地看着他，唇瓣轻微地颤抖着。
她自然了解他的为人，在遇到他之前，她也丝毫不在意这些肮脏的过去，这又不是她的错。
反正她的世界早就是茫茫虚空，并没有什么值得留恋的。
她过的每一天也是在背负着仇恨，兜兜转转，也逃不出黑暗宇宙的禁锢。
可不知什么时候，她的人生开始偏离了方向？
她日渐一日沉沦在他的温柔里，为了他，开始有了走向光明的欲望。
可是，愈是在乎，愈是在意。
原本不甚在意的东西，在朝夕相处中，就变得愈发重要。
她开始彷徨不安，在面对他时，心底的自卑就会不断发酵，占据她的心底。
那些污秽不堪的阴暗因子开始在身体里肆意叫嚣，她不能再自欺欺人了！
想到这里，她就无法控制，撕心裂肺地怒吼起来。
“你不在意是吗？可是我在意！我在国外被一个陌生的男人给......我早就是一身肮脏......我的清白早就毁了......”
“而且我的心也脏了，我从来就不是什么善良之辈，我的手上会沾满鲜血。”
颜汐勾起一抹自嘲的笑意，“这样肮脏不堪的我，怎么配得上你？你是那么的好，一身洁白，陪伴你的也该是不染尘埃的人。”
“恶魔与天使，怎么可能在一起？我们之间压根就没有可能......”
说到最后，她仿佛被抽掉了力气，眼泪控制不住地流，声音破碎得不成样子。
有些眼泪再苦涩难捱，也有笑着流出来的时候。
有些故事再难以启齿，也有必须说出的那一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