云栖镇镇政府大礼堂的吊扇慢悠悠转着，把空气中的烟雾搅得弥漫整个礼堂。王志昊坐在前排的座位上，表情淡定而自然，显得风轻云淡。但他的内心其实是波涛汹涌，紧张和兴奋充满了心中，他只是静静地用大拇指按压内关穴、神门穴位，并做舒缓的深呼吸，由此来调整自己紧张的情绪，因此他神态就显得波澜不惊淡定自若。主席台上礼堂坐着市委组织部干部一处的副处长、区委组织部一科的李科长和云栖镇的王书记。
“王镇，准备一下该你上台发言了。” 小张的声音微微带着颤音，手里的竞选演讲稿被捏出深深的褶皱。王志昊接过稿子时，注意到他袖口别着的钢笔换了支新的 —— 黑色笔杆上没有任何刻字，显然是把那支 “一帆风顺” 藏了起来。
礼堂里突然响起一阵骚动，吴修文在一群人的簇拥下走进来，他身穿登喜路的笔挺西装，头发梳得一丝不苟，脚上的威尔斯皮鞋油光程亮，百达翡丽星空腕表的碎钻反射着阳光，刺得人眼睛发疼。他满脸堆着虚伪的笑容，一副志在必得的神情，不断跟认识的人打着招呼，还双手合拳地向他恭维的人，微微作揖。有的人甚至恭维他道：恭喜吴镇长，吴镇长高升要请客啊。他假意生气的说：“别乱讲，还没投票呢。不过我相信上级，相信组织，到时我一定请客”。似乎他胸有成竹，胜券在握的样子。经过过道时，故意撞了王志昊一下，压低声音说：“妹夫，别难过，我以后会好好关照你的”，
并把关照二字咬的很重。王志昊没理他，目光越过人群落在后排。林雨晴穿着米白色西装套裙，把窈窕的身材显得凹凸有致，戴着的翡翠吊坠，衬着她那娇艳容貌更显妩媚妖娆。她正和财政所老张低声说着什么，手指间夹着的钢笔帽上镶着颗碎米红宝石，闪耀着艳丽光彩。 市组织部李处长敲了敲麦克风，“请各位代表安静。”回声在礼堂里荡出圈圈涟漪，他微不可查的看了吴修文一眼，在他身上停顿一下，嘴角勾起以一抹玩味的微笑：“今天我们进行栖霞镇镇长选举投票，我打个比喻，我们云栖镇就像一个大家庭，镇长就象我们老百姓的大管家，管家管得好富裕又温饱，管家管不好缺钱男温饱。”会堂发出一阵哄笑，李处长抬抬手， 他的目光扫过全场，接着说道：“大家不要笑，大家好好想一想是不是这个理，我们的家庭，如果有一个精明能干的父母，那这个家庭就会过得丰衣足食，达到小康富裕生活，如果父母窝囊无能，甚至是一个腐败分子，那么这个家庭生活在一个暗无天日的环境中。大家想想是不是这个理。我们今天选镇长，就是要选出一个精明能干，具有开拓精神，对广大群众负责的当家人。俗话说火车跑得快，全靠车头带，所以选出一个好镇长赵，就能造福一方，带领全镇群众奔小康，所以各位代表一定要对全镇人民负责，对自己负责，认真思考后，投下你们庄严神圣的一票。”台下立马响起雷鸣般的掌声。大会主持人镇党委王书记接着说道：“李处长讲得非常好，既生动又发人深思，各位代表要认真领会和思考，行使好你们的庄严权利，投下手中的选票。下面按姓氏笔画排名，先请王志昊同志发表竞选演讲，各位代表欢迎。”王志昊在代表们热烈的掌声中走上主席台，先向主席台人员揖了一恭，又转身面向台下各位代表揖一恭，然后走到发言讲台进行发言演讲：“各位领导，各位代表： 大家好！ 今天，我怀着对云栖镇这片土地的深厚感情和对未来发展的责任担当，站在这里参加镇长竞选。作为一名土生土长的云栖镇，也是在座许多代表看着成长起来的晚辈，我深知镇长职务及职责关乎一方发展、承载百姓期盼。在此，我向各位代表汇报我的工作思路和承诺，请予审议。 一、以规范透明为基石，筑牢基层治理根基。 近年来，随着城镇化进程加快，征地拆迁、资源分配等领域的矛盾逐渐凸显，核心症结在于 “不透明”“不规范”。若我当选，将重点推进三项机制：一是建立 “阳光政务” 体系。全镇重大决策、项目招标、资金使用等事项，一律通过政务公开栏、官方平台实时公示，邀请人大代表全程监督，确保每一项工作都经得起法律检验和群众评议。针对群众反映强烈的拆迁问题，将制定《云栖镇征地补偿操作规范》，明确补偿标准、流程及异议处理机制，杜绝 “暗箱操作”，保障被征地群众合法权益。二是完善 “代表联络” 机制。每月设立 “代表接待日”，主动向各位代表汇报工作进展，听取对民生工程、产业发展等方面的意见建议；对代表提出的议案、建议，实行 “清单化管理、限时办结、结果反馈” 制度，确保件件有回音、事事有着落。三是强化 “法治护航” 保障。联合司法、民政等部门建立 “矛盾纠纷调解中心”，将法治宣传与基层治理结合，引导群众通过合法途径表达诉求，推动形成 “办事依法、遇事找法、解决问题用法” 的治理氛围。 二、以特色产业为引擎，激活乡村发展动能 云栖镇坐拥竹林资源、温泉禀赋和传统竹编技艺，如何将资源优势转化为发展优势，是摆在我们面前的重要课题。我的规划是：第一，打造 “一产三融合” 示范链。以生态农业为基础，推动 “种植 + 加工 + 文旅” 深度融合。依托后山竹林资源，建设标准化竹材加工基地，引进环保工艺提升附加值；开发温泉民宿集群，推行 “村集体 + 企业 + 农户” 模式，带动村民以土地、房屋入股分红；挖掘竹编非遗文化，建立 “非遗工坊”，通过电商平台拓展市场，让传统技艺成为富民产业。第二，构建 “人才回流” 支撑体系。实施 “青溪工匠” 培育计划，邀请技术专家、电商达人开展技能培训，三年内培养 50 名本土致富带头人；设立 “返乡创业扶持基金”，为大学生、外出务工人员返乡创业提供贴息贷款和场地支持，让年轻人在家乡有奔头、有作为。第三，完善 “基础设施” 配套网。优先推进产业链、冷链物流、网络通信等基础设施建设，年内完成 3 条产业路硬化工程，实现重点村 5G 网络全覆盖，为特色产业发展打通 “大动脉”。 三、以民生福祉为导向，提升公共服务水平 发展的最终目的是让群众共享成果。我将聚焦 “急难愁盼”，推动民生工作提质增效：一是健全 “健康云栖” 服务体系。改扩建镇卫生院，增设老年病专科门诊，每月组织县级医疗专家下乡坐诊；为 65 岁以上老人建立电子健康档案，定期开展免费体检和中医康养服务，让群众在家门口享受优质医疗资源。二是优化 “教育惠民” 保障措施。改善中小学办学条件，推动 “城乡教育共同体” 建设，引进优质师资交流任教；完善留守儿童关爱机制，建设 2 个 “儿童之家”，解决务工家庭后顾之忧。三是推进 “宜居环境” 提质工程。实施集镇风貌改造，整治背街小巷卫生死角，新增 3 处口袋公园；建立 “户分类、村收集、镇转运” 的垃圾处理体系，让云栖镇既有 “发展的速度”，更有 “生活的温度”。 各位代表，基层工作千头万绪，但核心始终是 “为民” 二字。如果承蒙各位信任，我将以 “功成不必在我” 的境界和 “功成必定有我” 的担当，恪尽职守、廉洁奉公，自觉接受人大监督，定期向代表报告工作。三年任期内，若上述目标未能实现，我将主动向人大提出辞职，绝不辜负各位代表的重托。 最后，我想说：云栖镇的发展，需要每一位代表的智慧，更需要全镇人民的合力。我愿做一块铺路石，与各位一道，为云栖镇的明天不懈奋斗！ 请各位代表审议，谢谢大家！”王志昊的发言完毕，大礼堂响起热烈的掌声，经久不息。王志昊又向主席台和各位代表分别揖了一恭，然后走下台来回到座位坐下。
王书记接着讲道：“下面请吴修文同志发表竞选演讲，各位代表欢迎。”
吴修文站起来自认为很绅士的环顾了一圈会场，微微弯了一下腰，走上主席台向主席台人员揖了一恭，然后走到讲台发进行发言：“各位领导、各位来宾，云栖镇的父老乡亲们： 今天，我吴修文站在这里，心情无比激动！作为土生土长的云栖人，我深知这片土地的潜力有多大，也清楚咱们未来的蓝图有多宏伟！我可以负责任地说：只要大家选我当镇长，不出三年，咱云栖镇必将实现跨越式发展，成为全市乃至全省的明星乡镇！ 首先，我要为云栖镇打造“百亿级产业集群”！大家都知道，我在市区有广泛的人脉资源，已经和三家上市公司达成初步意向，未来三年将引进至少50亿投资，要在镇东建大型工业园区，引进电子厂、汽车配件厂，让咱云栖镇的人不用外出打工，在家门口就能拿月薪过万！还要在镇西建“国际旅游度假区”，盖五星级酒店、建高尔夫球场，让城里人排队来给咱送钱！到时候，咱云栖镇的Gdp要翻三番，财政收入突破十亿，家家户户住洋楼、开豪车，这不是梦，这是我吴修文给大家的承诺！ 其次，我要推行“全域城市化工程”！现在的云栖镇，房子太破、土路太窄，根本配不上咱的发展速度！我计划用两年时间完成全镇拆迁改造，统一规划建设“云栖新城”：住宅楼最低18层，楼下配健身房、游泳池；主干道拓宽到8车道，架设跨河大桥，直通高速公路；还要引进国际连锁超市、重点小学分校，让咱云栖镇的孩子享受和市区一样的教育资源，让咱云栖镇的房价赶超县城，向市区看齐。有人担心拆迁补偿？放心，我吴修文出面，补偿标准绝对是全市最高，保证让每家每户都满意，不满意的找我，我亲自协调！ 再者，我要打造“云栖名片”，让全世界都知道咱这儿！我已经联系了省电视台，下个月就来拍宣传片，把咱云栖镇包装成“生态宜居示范区”；还要请网红主播来直播，每天吸引百万流量；年底举办“国际竹文化节”，邀请国内外名人出席，到时候咱云栖镇的名字将响彻全国！以后别人提起云栖，不再是“偏远小镇”，而是“国际化新都市”，这气派！这格局！不是一般人能做到的！ 可能有人会问：这些项目钱从哪来？我告诉大家，钱不是问题！我已经和几家银行谈好了战略合作，只要我当选，百亿贷款马上到位；我还和老市长的女婿搭上线了，他承诺牵线央企来投资，这资源、这背景，云栖镇谁能比？有些人整天盯着鸡毛蒜皮的小事，什么老人看病、孩子上学，格局太小了！咱要干大事，跨大步，大发展，要让云栖镇一步登天，让所有人都羡慕咱！ 最后，我想说：选镇长，就是选未来！选我吴修文，就是选一条康庄大道、选一个辉煌明天！我敢保证，三年后的云栖镇，将是一座高楼林立、车水马龙的现代化新城，让你们今天的选择，成为一辈子的骄傲！请投我一票，我吴修文绝不会让大家失望！”吴修文会堂也响起一阵掌声。他很是得意的扫了王志昊一眼，得意洋洋的走下讲台。
各位代表分别听了二人的演讲发言，认为王志昊的发言关注民生，积极务实，树立公开、公平、公正，法治理念。有开拓有创新目标具体，规划科学，措施保障有力。而吴修文的发言夸夸其谈，好高骛远，浮夸描绘，如同海市蜃楼，不切实际。
选票的工作人员里混进了个生面孔，胸前的工作证照片模糊不清。王志昊看着他把一沓选票偷偷塞给吴修文的跟班。
王志昊的手指在手机屏幕上飞快滑动，给林雨晴发了条加密信息：“鱼已入网”。上周他们约定的暗号，指吴修文开始最后的反扑。
林雨晴把一个纸条交给一位工作人员，指了指台上的王书记，王书记接过纸条看了看，脸色立即大变，转头跟旁边的李处长耳语几句。王书记拿出手机打了出去，打完电话后。他拿过麦克风讲道：“各位代表，刚才二位候选人也都做了竞选演讲，发表了各自的施政理念和当选后的履职目标，施政大纲和履职措施。为了给各位代表认真思考的时间或选择思索的空间，大会主席团决定按照大会议程，现在休会30分钟，再次开会后开始进行投票，现在散会。请选举工作小组人员到小会议室开会。”
在小会议室内，大会秘书处组人员已经到齐，王书记主持会议。他严肃地说，各位同志，我们大会秘书组，接到举报。这次大会选举进行，有人进行违规操作。现在我代表云栖镇党委和大会秘书处秘书长宣布。1.秘书组各位工作人员要严格遵守大会组织纪律和选举纪律法规。切实履行好工作职责。严格杜绝违纪违规行为。一旦发现违纪违法行为。将严格按照党纪政纪处理。触犯法律的。将移送司法局机关从重从严处理。2.我们秘书组决定启用备用的选票，重新发放各位代表选票。3.秘书组和大会工作小组人员要切实履行工作职责，各工作小组组长要严格对各自小组人员进行管理。对混进会场的无关人员进行清理，对扰乱大会秩秩序，破坏选举工作违法行为或违法犯罪分子第一时间及时制止，对违法犯罪分子，举报移交司法部门，从严从重处理。4.各工作组组长分头与各村镇支部书记和村主任联系，立即把大会秘书处的会议精神进行传达，要求他们 认真执行大会秘书组的工作要求，杜绝违纪违规和贿选行为的发生，一旦发现违规违纪行为，将从重从严进行处理。现在开始分头行动进行工作，发现什么问题立即汇报。
与此同时，在大礼堂的院子的一个角落，混进冒充选举工作人员的生面孔的人，被几个穿黑西装的人拦住。其中一个亮出警官证，随即两人夹持一个，把那几个人带离了大礼堂。
一个小时后，大会重新开始，秘书组工作人员重新发放新有防伪标记的选票。
选票发放完毕，各位代表开始严肃认真填写选票。王志昊填选票时，笔尖在 “王志昊” 三个字上顿了顿。窗外的阳光正好落在票面上，照亮纸纤维里嵌着的细小荧光粉 —— 这是选票的防伪标记。
投票结束后，立即当场计票，唱票开始后，礼堂里静得能听见吊扇轴承的转动声。“王志昊，一票” 的声音此起彼伏，吴修文的票数始终停留在个位数。当唱票员念出 “王志昊，第五十八票” 时，
吴修文突然大笑起来，笑得眼泪都流了出来：“我输了？我怎么会输？我爸是市长！我岳父是局长！你们怎么敢这么对我？”
这时几个纪委的人走进大礼堂，来到吴修文面前，为首的一个亮出证件，闪光灯在惊愕的脸上炸开，“吴修文违纪破坏选举，涉嫌行贿受贿，跟我们走一趟吧。” 他被带走时，百达翡丽腕表的表带断了，掉在地上的表针永远停在了两点十五分 —— 正是当年赵市长坠崖的时间。
李科长想悄悄溜走，却被林雨晴拦住：“李科长不留下喝杯庆功酒吗？” 她晃了晃手里的录音笔，“这里还有你和吴修文讨论如何修改选票的录音呢。” 市组织部的人脸色铁青，被随后赶来的纪检人员带走时，嘴里还在念叨 “我是被冤枉的”。
礼堂里响起雷鸣般的掌声。王志昊看着台下挥舞的手臂，突然看见徐琳芝站在最后排，样子憔悴比实际年龄老了十岁。她冲他点了点头，转身走出礼堂，背影在阳光里拉得很长 。
散会后，林雨晴递给他瓶矿泉水：“恭喜新镇长。” 她的指尖不经意间划过他的右手掌，带着暖暖的气息，“晚上有空吗？我爸的老部下想和你聊聊生态产业园的事。”
王志昊刚说，：“晚上镇政府食堂宴请，恐怕没有时间，改天吧”。
晚上的庆功宴设在镇政府食堂，老张特意杀了只自己养的土鸡。酒过三巡，老会计突然拉着王志昊的手：“你岳父当年就是用这只手救了我，他说‘当官要像针灸，得找准老百姓的痛点’。”
老张从怀里掏出个红布包着的东西。“这是赵书记生前用过的算盘。” 老张拨动算珠，噼啪声里混着他的哽咽，“六年前他就是用这把算盘算出扶贫款有问题，今天我用它算出民心所向。” 算珠停在 “58” 这个数字上，正好是到会代表的三分之二。
王志昊突然想起大学辅修中医时，老师说过的 “通则不痛”。他举起酒杯敬全场：“以后咱们镇的事，就得像这针灸，找准症结，疏通堵点！” 掌声里，他看见小张偷偷把那支 “一帆风顺” 钢笔别回袖口，脸上带着释然的笑。
宴席散时，林雨晴塞给他个礼盒：“我爸珍藏的老酒，恭喜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