断龙崖归来,林缺头痛欲裂,脑海中反复回荡着那尊万丈地心深处的倒悬金身,缓缓抬起另一只手掌的画面。
那是一种跨越万古的接引,一种无声的召唤,让他浑身气血都随之翻腾不休。
他刚在御膳房的灶台边寻了个角落,借着余烬的火光驱散深入骨髓的寒意,一道几乎与阴影融为一体的纤细身影便悄然无声地出现在他身后。
是夜莺。
她递来一枚冰凉的白玉棋子,入手触感温润,却带着一股令人心悸的寒气。
“皇后娘娘说,黑白未定,勿落子。”夜莺的声音压得极低,如同耳语,“可若您已看见未来……那一步,还能收回来吗?”
林缺指尖猛地一颤!
这枚棋子,竟与他留在断龙崖祭台上的那一枚,无论是纹路还是质地,都分毫不差,仿佛本就是从同一块玉石上剥离下来的一对!
萧清雪!
她到底知道多少?
她给这枚棋子的意思,是警告,还是……邀请?
心头惊涛骇浪,林缺脸上却瞬间堆起了招牌式的谄媚笑容,他小心翼翼地将棋子揣进怀里,动作夸张地拍了拍胸口:“哎哟,我的好姐姐,瞧您说的,咱一个伺候人的太监,哪懂什么下棋呀?顶多给主子们扫扫残局,递个茶水罢了。”
夜莺深深看了他一眼,那眼神仿佛能穿透他戏精的伪装,却终究什么也没说,身形一晃,再次没入黑暗之中。
她刚走,林缺的脑海里,系统冰冷的提示音轻轻一震。
【叮!检测到共誓残片共鸣频率提升,预判能力冷却时间缩短0.3秒。】
小命又厚了一分!
林缺刚想松口气,当夜,御膳房管事周铁山就一脸凝重地找到了他,借着送宵夜的名头,将他秘密带到了东宫一处偏殿。
殿内灯火昏暗,三皇子萧景琰面色苍白如纸,正襟危坐,一只手藏在宽大的袖中,但那淡淡的血腥味和药味却瞒不过林缺的鼻子。
“林公公,孤王今日,险些就去见了父皇。”萧景琰的声音透着一股后怕的虚弱。
一旁,那位传说中的盲眼琴师白砚,正安坐于古琴前,修长的手指轻轻搭在琴弦上,他没有“看”向任何人,却仿佛洞悉了一切。
“刺客用的是天音寺的‘寂灭针’,淬了剧毒,见血封喉。”萧景琰袖口滑落,露出手腕上一道细微却发黑的伤口,“若非白先生听出窗外刺客的呼吸节奏比巡夜侍卫快了半分,我此刻早已是一具尸体。”
白砚抚琴不语,指尖却忽然一拨,发出一声清越的铮鸣!
“三殿下,”他缓缓开口,声音平淡无波,“这位公公的心跳……比常人慢了半拍。这可不是寻常人受惊后的反应,倒像是……提前预知了什么,早已做好了准备。”
话音一落,林缺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瞎子,耳朵比狗还灵!
他当即戏精附体,双腿一软,“噗通”一声跌坐在地,脸上挤出比哭还难看的表情:“哎哟喂!吓的!小的我就是被吓的!小的从小就怕死,自己瞎琢磨了一副龟息功,一紧张心跳就跟死人一样,让先生见笑了,见笑了!”
他这番又怂又贱的表演,配上那滑稽的姿势,顿时让殿内紧张的气氛缓和了不少。
然而,就在他插科打诨的瞬间,系统预判骤然触发!
眼前画面一闪!
金碧辉煌的宫殿,一场盛大的夜宴。三日之后。
一名身段婀娜的执壶宫女,莲步轻移,走向萧景琰的席位。
就在她躬身倒酒的刹那,右肩几不可查地微微一耸,一缕比发丝更细的寒光从袖中滑入酒壶,无声无息。
画面再转,萧景琰端起酒杯,一饮而尽,随即口鼻溢血,栽倒在地!
满殿哗然,乱作一团!
二皇子萧景瑞第一个冲出,脸上挂着悲痛欲绝的泪水,对着御座上的皇帝泣血叩首:“父皇!三弟惨死,宫闱大乱,必有妖邪作祟!请速请天音寺上仙前来镇压邪祟,重整乾坤!”
画面消失,林缺后背瞬间被冷汗浸透。
好一招一石二鸟!
杀了最大的竞争对手,再顺理成章地将天音寺的势力引入皇城核心!
三天后,夜宴如期举行。
林缺破天荒地主动请缨,以前殿缺人手为由,混入了执壶太监的队伍中。
他端着酒壶,低眉顺眼地穿梭在席间,目光却如鹰隼般,死死锁定着每一个宫女。
终于,那个与他预判画面中一模一样的宫女出现了。
她端庄秀丽,举止优雅,正不疾不徐地走向三皇子萧景琰的坐席。
近了,更近了!
就在她即将躬身倒酒的那一刻,林缺感到太阳穴猛地一痛,眼前瞬间一黑!
预判再现!
这一次,画面以十倍速疯狂推进:宫女的右肩耸动,壶嘴倾斜,毒液滴落,萧景琰举杯,饮下,倒地……
不能再等了!
“哎呀!我的头!我的老毛病又犯了!”
林缺猛地抱住脑袋,发出一声惊天动地的惨叫,整个人像个虾米一样蜷缩起来。
满座宾客齐齐侧目,都被这突如其来的变故惊得一愣。
就在这万众瞩目的瞬间,林缺顺势向旁边一滚,身体“恰好”撞在了萧景琰身前的案几腿上!
“哐当!”
案几剧烈一晃,那宫女手中的酒壶脱手飞出,在空中划过一道弧线,重重摔在地上,碎裂开来!
“有刺客!”
潜伏在暗处的禁军侍卫反应极快,如猛虎下山般扑上,瞬间将那名惊慌失措的宫女死死按在地上!
一名侍卫从她袖中一摸,高高举起一枚闪烁着幽蓝光芒的银针。
“陛下!是寂灭针!”
皇帝龙颜大怒,一掌拍在龙案之上,整个大殿都为之震颤!
二皇子萧景瑞的脸瞬间变得铁青,肌肉不受控制地抽搐了一下,却只能强行挤出笑容,赔笑道:“父皇息怒,许是奸人冒充宫女,意图构陷,挑拨我们兄弟感情!”
风波过后,林缺因“惊扰圣驾”,被罚去冷宫清扫积雪。
这正是他想要的。
他扮作最不起眼、最低贱的扫雪小太监,佝偻着背,推着一块破旧的雪板,在厚厚的积雪上艰难前行。
借着推雪板的掩护,他悄无声息地潜入了萧景琰被暂时安置的偏院。
书案之上,赫然放着一份用明黄绸缎包裹的卷轴,封皮上写着“先帝遗诏副本”六个字。
林缺心头一跳,迅速上前展开。
空白!
整张黄绸上,竟一个字都没有!
他正欲离开,指尖却陡然传来一阵灼烫之感!
【叮!检测到皇权共鸣源(伪),建议激活血契显影功能。】
皇权共鸣源?
林缺没有丝毫犹豫,咬破指尖,将一滴鲜血狠狠滴落在空白的黄绸之上!
刹那间,奇迹发生!
那滴鲜血如同落入滚油的水珠,瞬间炸开,化作无数道纤细如发丝的金纹,在黄绸上急速蔓延!
八个龙飞凤舞、霸气磅礴的大字,赫然成形:
“真龙不在天,而在野。”
更让林缺头皮发麻的是,这八个字成形的瞬间,他体内的气息竟不受控制地与之产生了强烈的共振,仿佛远古的血脉在被这八个字召唤、唤醒!
当晚,暴雨倾盆,雷声滚滚。
林缺蜷缩在分给他的潮湿柴房中,反复咀嚼着那八字真言的含义。
就在这时,系统界面突然在他眼前弹出。
【神级选择触发!】
【选项A:立刻将遗诏内容公之于众,以‘野龙’之名,彻底搅乱皇权继承,引发仙凡两界剧烈震荡。奖励:神级推演功法《破妄诀》!】
【选项b:暂时隐瞒遗诏真相,在暗中积蓄力量,寻找一个能让‘野龙’真正觉醒的最优解。奖励:预判能力持续时间+1秒!】
一个是一步登天的神功,一个却是看似微不足道的保命底牌。
他还没来得及抉择,窗外一道黑影如鬼魅般一闪而过,悄无声息地立于屋檐之下。
是石敢当!
禁军暗桩头领,那个永远戴着冰冷铁面的男人。
雨水顺着他的铁面滑落,在下巴处汇成水线,一双眼睛在电光下闪烁着骇人的冷光。
“你看到了不该看的东西。”他的声音如同铁器摩擦,冰冷而生硬。
林缺的心沉到了谷底。
然而,石敢当的下一句话,却让他如遭雷击。
“但……我也曾是农家子。”他缓缓说道,“若真龙在野,那它沉睡得太久了……是该醒醒了。”
话音未落,他的身影已然消失在瓢泼的雨幕之中,仿佛从未出现过。
林缺怔怔地望着自己掌心那道已经愈合的血痕,又看了看窗外被狂风暴雨席卷的黑暗世界,他忽然笑了。
他低声自语,声音轻得只有自己能听见,却带着一股前所未有的坚定:
“我不是要选谁当皇帝……”
“我是要让坐上龙椅的那个人知道,这天下的真正主人,到底是谁。”
【叮!扮演核心‘忠贞’定义二次刷新。】
【新定义:护道者。为守护天下苍生之道,在特定情况下,可违皇权,可逆君旨。】
林缺缓缓抬起头,目光穿透雨幕,望向了皇宫最深处那座凤仪宫的方向。
这盘棋,越来越大了。
而他刚刚拿到的,或许是足以掀翻整个棋盘的……第一枚棋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