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九十八章 黑水下的手
石头瘫在冰冷的岩石上，像一具被抽空了魂的空壳。手腕上那点微弱白光的熄灭，抽走了他最后一丝力气，连带着眼里那点微末的光彩也彻底黯淡下去。
完了。彻底完了。
他仰望着上方无尽的黑暗，连绝望的情绪都变得麻木。身体冰冷僵硬，右腿那彻骨的寒意不再只是盘踞在腿部，而是像墨汁滴入清水，正缓慢而坚定地向着全身扩散。左肩的伤口早已冻得麻木，不再流血，也不再疼痛，只剩下一种失去知觉的冰冷。
他感觉自己正在变成一块石头。一块冰冷的、沉重的、会慢慢沉入这黑水底的石头。
也许就这样沉下去，也不错。至少不用再挣扎，不用再恐惧，不用再看着自己一点一点变成怪物。
这个念头像水底的水草，悄然缠绕上他即将冻结的意识。
就在他眼皮越来越重，意识即将被彻底冰封的时候——
咕噜。
一声极其轻微的水响，就在他躺着的这块岩石旁边响起。
石头涣散的目光微微动了一下。是水流吗？还是……别的什么？
他没动，也没力气动。只是眼珠极其缓慢地，转向声音传来的方向。
漆黑的水面，荡开一圈细微的涟漪。除此之外，什么也没有。
错觉吧。他闭上眼，准备迎接最终的沉沦。
就在这时——
一只苍白无比、瘦得只剩下骨头的手，悄无声息地……从岩石边的黑水里猛地探出！五指张开，带着一股冰冷的决绝，一把抓向石头瘫在岩石边缘、同样冰冷僵硬的左手！
石头浑身猛地一僵！冻僵的血液似乎都惊得涌动了一下！
那手冷得像冰，力道却大得惊人，五指如同铁钳，死死扣住他的手腕，一股冰冷的拉扯力传来——要将他拖下黑水！
惊恐瞬间炸穿了石头的麻木！他几乎是不假思索地，用尽全身残存的力气，猛地往回抽手！
“嘶——”他喉咙里发出破风箱般的抽气声。
那苍白的手抓得极紧，冰冷的指甲几乎要抠进他的皮肉里！拉扯的力量大得惊人，石头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被拖得向岩石边缘滑去！
“放开！”石头从牙缝里挤出嘶哑的声音，另一只手下意识地去掰那只冰冷的手。
触手一片冰寒滑腻，那手瘦得只剩骨头，却坚硬得像铁铸一般，根本掰不动！
就在这短暂的挣扎接触中，石头猛地感觉到，那抓住他手腕的苍白手指，似乎……极其轻微地……颤抖了一下？
不是攻击性的拉扯，那颤抖……更像是一种……急促的示意？
紧接着，那手指在他手腕上飞快地、用力地……敲击了三下！
哒！哒！哒！
节奏短促而清晰，带着一种不容置疑的意味。
石头猛地一愣。这……不是攻击？
没等他反应过来，那只苍白的手猛地松开对他的钳制，然后在他惊愕的注视下，五指并拢，朝着下方漆黑的水面，做了一个极其快速的、向下穿刺的手势！
随即，那只手如同出现时一样突兀，瞬间缩回了黑水之中，只留下一圈渐渐荡开的涟漪，很快消失不见。
一切又恢复了死寂。
石头僵在岩石上，心脏在胸腔里疯狂跳动，撞得他生疼。他死死盯着那只手消失的水面，脑子里一片混乱。
那是什么？水鬼？还是……别的什么东西？
那冰冷的触感，那巨大的力道，那短促的敲击，那诡异的手势……是什么意思？
示警？还是引诱？
他喘着粗气，惊疑不定地环顾四周。漆黑的水面平静无波，远处依旧是吞噬一切的黑暗。刚才那一幕，快得像一场幻觉。
但手腕上残留的冰冷触感和那清晰的敲击感，告诉他那不是梦。
那三下敲击……是什么意思？那向下穿刺的手势……又代表什么？
下水？
这个念头让他浑身一寒。下水？下面有什么？是生路？还是……更可怕的陷阱？那只手的主人，是敌是友？
他低头看向自己那条漆黑、散发着死寂寒意的右腿。腿里的怪物依旧沉寂，对刚才的变故毫无反应，仿佛那冰冷的拉扯和它同源，引不起丝毫兴趣。
下去吗？
石头看着漆黑如墨的水面，那下面可能藏着刚才那只手的主人，也可能藏着更恐怖的东西。呆在岩石上，迟早冻僵饿死，或者被腿里的怪物彻底吞噬。
赌一把？
他咬紧牙关，牙龈再次渗出血丝，咸腥味刺激着他麻木的神经。
他看了一眼手腕上彻底沉寂的青锋剑碎片，又摸了摸自己冰冷僵硬的右腿。
然后，他做出了决定。
他深吸一口冰冷的、带着腐朽气息的空气，用还能动的左手，撑着岩石边缘，拖着那条沉重如铁的右腿，小心翼翼地……滑入了冰冷的黑水之中。
刺骨的寒意瞬间包裹全身。
他屏住呼吸，睁大眼睛看向水下——
除了浓得化不开的黑暗，什么也看不见。
那只手……在哪里？
他犹豫了一下，学着那只手最后的手势，试探着……向下潜去。
就在他下潜的瞬间，他右腿深处那股极致的、冰冷的死寂意志，似乎……极其轻微地……波动了一下。
仿佛嗅到了什么……熟悉的……气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