铁匠铺的炉火还在“噼啪”作响,阿木抡着锤子敲打烧红的铁块,火星溅在蒙烈手背上,他却没像往常那样缩手。手臂上那道浅粉色的印记被火星烫得微微发亮,像块被暖阳晒透的玉,再没了之前的灼痛感。
“傻站着干啥?”阿木把铁块扔进冷水桶,白雾腾起时,他瞥了眼蒙烈,“过来搭把手,这剑坯得趁热捶打才够韧。”
蒙烈走过去握住铁钳,掌心的温度透过钳柄传过去,与铁块的余温撞在一起。他低头看了眼钳柄上缠着的布条——是丫丫早上刚换的,靛蓝色的布面上绣着朵小小的槐花,针脚歪歪扭扭,却比任何精致的纹样都让人觉得踏实。
“陈默哥呢?”他问。
“被林小满拽去核对账目了。”阿木的锤子“当当”砸在铁砧上,“那小子这次立了大功,二长老的残魂散了,老城区的灵脉松动了不少,林小满正盘算着把西边那片荒地改成灵植园,以后咱们的符咒材料就不用愁了。”
蒙烈的锤子顿了顿。他想起水晶棺里那个和自己相似的少年,想起二长老那句“你娘自愿成为祭品”,喉结动了动:“阿木叔,我娘她……”
“你娘是个厉害角色。”阿木打断他,锤子敲得更响了,“当年禁术堂要拿你爹炼魂器,是她提着剑闯进总坛,用半条灵脉换了你爹的命。那血引阵看着是献祭,其实藏着反制的后手,要不是她当年布的局,你以为凭你那点修为,能碎得了水晶棺?”
火星溅在蒙烈的手背上,他突然笑了,眼眶有点热。原来娘从不是什么“自愿献祭”,她只是把守护藏得太深,深到要用十几年的时光来印证。
“对了,”阿木突然想起什么,从炉边摸出个锈迹斑斑的铁盒子,“这是你娘当年留在我这儿的,说等你能劈开黑风岭的瘴气再给你。”
盒子打开的瞬间,一股清冽的槐花香漫出来。里面没有金银珠宝,只有半块干硬的槐花糕,用油纸包着,纸上还留着娘的字迹,歪歪扭扭的“平安”二字,被岁月浸得发褐。蒙烈捏着那块糕点,突然想起小时候生病,娘也是这样,把槐花糕掰碎了混在药汤里,说“甜的能盖过苦的”。
“蒙烈哥!”丫丫的声音从门口传来,粉光痕像只小蝴蝶般飞进来,“林小满哥让我问你,灵植园想种点合欢花,你觉得咋样?”
蒙烈抬头时,正撞见丫丫举着朵刚摘的野菊,发梢还沾着草叶。阳光从她身后涌进来,把她的轮廓描得毛茸茸的,粉光痕在她指尖跳着,像在催促答案。
“行啊。”他把铁盒子小心揣进怀里,“再种点槐花吧。”
“槐花?”丫丫眨眨眼,“是因为蒙烈哥喜欢吗?”
“嗯。”蒙烈拿起流萤石剑,剑身上的槐花印记在阳光下闪了闪,“有人喜欢。”
这时,陈默和林小满并肩走进来,林小满手里拿着张图纸,青色光痕在纸上勾勒出灵植园的轮廓:“看看这布局咋样?东边种符咒草,西边留块空地搭凉棚,以后咱们就在这儿喝茶晒太阳。”
陈默补充道:“刚收到消息,黑风岭的瘴气散了七成,附近的村镇都派人来道谢了,还送了两车灵米,够咱们吃半年。”
蒙烈看着图纸上被圈出的“槐花区”,突然觉得手臂上的浅痕又在发烫,这次却不是疼,是暖。他想起娘留在油纸背面的小字——“日子是熬出来的,苦尽了,甜就来了”。
铁匠铺的炉火渐渐转弱,阿木把最后一块铁块敲打成剑坯,扔进桶里。白雾散去时,剑坯上竟映出五个人的影子——他和丫丫、林小满、陈默,还有阿木,肩并肩站在灵植园的阳光下,槐花落在他们发间,像场永远不会醒的好梦。
蒙烈握紧流萤石剑,剑鞘上的槐花印记与手臂上的浅痕轻轻共鸣。他知道,那些深埋的过往不会消失,但只要身边这些人还在,只要炉边的暖意还在,再深的黑暗,也能被熬成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