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刚蒙蒙亮,蒙烈就提着水桶往后山走。流萤石剑被他用布小心裹着背在身后,剑鞘上的露水在晨光里闪着亮,像昨晚灯会上没熄灭的星星。他要去取山巅的晨露——阿木说,用这种带着灵气的露水淬火,剑身的蓝光会更透亮,还能隐隐映出人影。
山路两侧的聚灵草沾着露水,叶片上的光痕与他背上的剑鞘相呼应,发出细碎的“沙沙”声。蒙烈想起三个月前第一次走这条路,草木都像带着敌意,枝桠勾住他的衣袍,石子硌得他脚底板生疼。而现在,草叶会为他让开路径,山风里都带着合光草的甜香,连白灵山猫都愿意跟着他走一段,绿珠光痕在他手腕上绕个圈再窜进树林。
“早啊,蒙烈。”守山的老张头坐在石屋前抽烟,烟斗里的火星在晨雾里明明灭灭,“又去取露水?你这剑快成精了,昨儿夜里我还看见它在铁匠铺窗台上发光呢。”
蒙烈挠挠头,脚步没停:“阿木哥说淬完最后一次火,就能开刃了。”
“开刃可别急。”老张头在他身后喊,“剑是护人的,不是杀人的,得等心里那股子戾气彻底散了才行!”
这话像颗石子投进蒙烈心里,荡起圈圈涟漪。他摸了摸背后的剑,确实感觉到里面的蓝光比前几天柔和了许多,不再像刚打出来时那样带着冷硬的锋芒。或许老张头说得对,兵器的性子,其实就是主人的性子。
山巅的露水果然不一样,盛在陶罐里像装了半罐碎钻。蒙烈蹲在崖边,看着露水映出自己的影子——头发剪短了,脸上的疤淡了,眼神里的红血丝也没了,倒有几分像陈默常说的“安稳样子”。他忍不住笑了笑,笑声在山谷里荡开,惊起几只早起的飞鸟。
回到铁匠铺时,阿木已经在炉膛里升起了火。蒙烈把露水倒进淬火炉,流萤石剑放进火里烧得通红,剑身的蓝光与火光交织,竟在墙上投出个模糊的人影,像个举着剑的武士,却没带杀气,反而像在守护着什么。
“成了。”阿木拍了拍他的肩膀,金红光痕在剑身上扫过,“你看这光,是认主了。”
蒙烈将剑从火里夹出来,猛地插进淬火炉——“滋啦”一声,白汽蒸腾,剑身的蓝光瞬间暴涨,映得整个铁匠铺都亮如白昼。等水汽散去,剑身上赫然映出老城区的轮廓,钟楼、糖水铺、修表铺……连槐树下的石凳都看得清清楚楚。
“这是……”蒙烈愣住了。
“是灵脉认了你。”林小满端着碗豆浆走进来,青色光痕在剑身上轻轻一点,剑影里的钟楼突然敲响,“老城区的灵脉会记住每个真心守护它的人,你的剑以后能感知邪祟的动静,比了望塔还灵。”
正说着,丫丫抱着个竹篮跑进来,粉光痕在篮子上绕了圈:“快!王大爷家的葡萄熟了,让我们去帮忙摘!”她瞥见蒙烈手里的剑,眼睛一亮,“呀,这剑上有我家绣铺的影子!”
蒙烈的脸又红了,赶紧把剑收进鞘里。阿木在一旁笑:“害羞什么?等下摘完葡萄,让丫丫给你剑穗上绣朵槐花,配得很。”
摘葡萄的队伍浩浩荡荡。王大爷站在梯子上,指挥着孩子们别碰坏新抽的枝芽;陈默蹲在葡萄架下,用水蓝光痕给蔫了的叶子浇水;丫丫和几个绣娘坐在田埂上,一边穿针线一边说笑,粉光痕偶尔飘向枝头,催得最熟的那串葡萄自动掉下来。
蒙烈抱着竹筐,笨拙地剪着葡萄藤。阳光透过叶隙洒在他手上,流萤石剑就挂在腰间,蓝光与葡萄的紫、叶子的绿混在一起,像幅热闹的画。有个扎羊角辫的小姑娘跑过来,仰着头看他的剑:“蒙烈哥哥,你的剑会保护我们吗?”
蒙烈蹲下来,轻轻摸了摸她的头:“会的,一直会。”
小姑娘笑着跑开了,嘴里喊着“有蒙烈哥哥在,不怕坏人啦”。蒙烈看着她的背影,突然想起母亲临终前的话:“别学那些打打杀杀,找个能安身的地方,种点东西,养只鸡,比什么都强。”
那时他不懂,觉得母亲是被苦难磨软了骨头。现在才明白,安稳不是懦弱,守护不是只有刀剑相向——就像王大爷侍弄葡萄藤,陈默修补怀表齿轮,丫丫绣出能挡邪祟的符袋,林小满用修表的镊子夹起掉进孩子眼里的沙粒。这些细碎的、带着烟火气的事,才是最结实的守护。
傍晚收工时,每个人的竹筐都装满了紫莹莹的葡萄。王大爷非要留大家吃饭,灶台上炖着的鸡汤咕嘟冒泡,香气飘出老远。蒙烈坐在灶门口添柴,流萤石剑靠在腿边,蓝光映着跳动的火光,剑影里的老城区轮廓,比白天更清晰了些。
“蒙烈啊,”王大爷端着盘炒花生过来,“下个月的护卫队选拔,你也去试试?”
蒙烈愣了愣:“我……我能行吗?”
“怎么不行?”陈默剥着花生,水蓝光痕在他指尖转了圈,“你的剑能感知邪祟,这本事比谁都强。”
林小满点头:“护卫队不止是打架,更多时候是帮街坊解决麻烦,你心细,合适。”
丫丫突然凑过来,手里举着个刚绣好的剑穗,粉光痕在槐花图案上闪了闪:“给你的,配剑正好。”
蒙烈接过剑穗,指尖触到柔软的丝线,突然觉得眼眶发热。他低头看着腿边的流萤石剑,剑影里的自己,正和林小满、陈默、阿木、丫丫站在一起,身后是灯火通明的老城区,像幅永远不会褪色的画。
灶膛里的火“噼啪”作响,映得每个人的脸都暖暖的。蒙烈知道,他的剑再也不会沾染仇恨的血了,以后它映出的,只会是晨露、葡萄、炊烟,和每个需要守护的笑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