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千零八阶之上，是长久的死寂。
凌天宇僵在原地，如同被人施了定身法。
他的大脑，依旧在回荡着沈亦离去前的那句话。
“师兄，要守规矩啊。”
那轻飘飘的语气，那略带关切的口吻。
却像是一把烧红的烙铁，狠狠地烫在了他的灵魂之上！
羞辱！
这是前所未有的，赤裸裸的羞辱！
他，凌天宇，戒律堂大长老的亲传弟子，内门之中都排得上号的天才。
今天，在这万众瞩目的入门考核上。
竟然被一个不知从哪个犄角旮旯冒出来的野小子，当众，打脸！
而且，是用他最引以为傲的神魂攻击，狠狠地，打了他的脸！
最让他无法接受的是。
对方，竟然还反过来“提醒”他，要守规矩！
“噗——”
一口逆血，再也抑制不住，从凌天宇的口中狂喷而出！
他的身体，剧烈地晃动了一下，险些站立不稳。
周围那些充满了敬畏、震撼、怜悯的目光，此刻，在他的感知中，都化作了一根根淬毒的钢针，扎得他体无完肤！
“啊啊啊啊——！”
凌天宇仰天发出一声压抑到极致的，如同野兽般的嘶吼！
他的双目，布满了血丝！
那张俊美的脸庞，因为极致的扭曲，而显得狰狞可怖！
“杂碎！杂碎！我一定要杀了你！！”
“我一定要将你碎尸万段，神魂俱灭！！”
他身后的几名跟班，吓得脸色惨白，连大气都不敢喘一口。
他们从未见过，凌师兄如此失态的模样。
那个叫沈亦的小子，究竟是怎么办到的？
他不但正面接下了凌师兄的神魂冲击，毫发无伤。
甚至，还反过来，只用了几句话，就几乎让凌师兄的道心，彻底崩溃！
这是何等恐怖的心机与手段！
……
对于身后发生的一切，沈亦，毫不在意。
他依旧拉着朱八的胳膊，不紧不慢地，向上攀登。
“兄……兄弟……”
朱八的嘴巴，张了半天，才终于找回了自己的声音。
他看着沈亦的侧脸，那感觉，就像是在看一尊行走在人间的神只。
“刚刚……刚刚那是……神魂攻击？”
朱八虽然憨，但不是傻。
他很清楚，凌天宇那种无形无相的攻击，到底有多么阴险和恐怖。
可沈亦，竟然跟个没事人一样！
“嗯。”沈亦淡淡地点了点头。
“你就……这么接下了？”朱八的声音都在发颤。
“不然呢？”沈亦反问。
朱八：“……”
他彻底无语了。
什么叫不然呢？
那可是神魂攻击啊！
可以直接攻击修士最脆弱的神魂本源！
防不胜防！
怎么到了你这里，就跟被蚊子叮了一下似的？
“兄弟，你老实告诉我。”朱八凑了过来，压低了声音，“你是不是什么上古大能转世？或者被什么绝世老魔给夺舍了？”
除了这个，他实在想不出别的解释了。
沈亦瞥了他一眼。
“你的想象力，倒是挺丰富。”
“那不然怎么解释？这也太离谱了！”朱八抓着自己的头发，感觉世界观都快崩塌了。
“很简单。”
沈亦的脚步，没有丝毫停顿，声音平静地传来。
“因为他太弱了。”
“而我，比他强。”
朱八的脚步，猛地一顿。
他呆呆地看着沈亦的背影，将这句话，在心里反复咀嚼了好几遍。
因为他太弱了。
而我，比他强。
多么简单，多么朴实无华的道理。
却又蕴含着，何等霸道，何等睥睨天下的自信！
朱八的胸膛，没来由地，升起一股热血。
是啊！
管他什么阴谋诡计，管他什么背景身份！
在绝对的实力面前，一切，都是土鸡瓦狗！
“说得对！他妈的！”
朱八一拍大腿，之前的恐惧和后怕，一扫而空，取而代之的，是前所未有的亢奋！
“兄弟，我们冲！把那些所谓的内门天才，全都踩在脚下！”
沈亦没有说话，只是脚下的速度，又快了几分。
三千五百阶！
四千阶！
四千五百阶！
两人所过之处，所有还在苦苦支撑的修士，都只能眼睁睁地看着他们，如同闲庭信步一般，将自己超越。
那种感觉，让他们几欲吐血。
人与人之间的差距，真的比人与狗还大吗？
他们在这里，每上一阶，都像是背着一座大山，神魂都在被剑意反复凌迟。
可那两个人呢？
一个闲庭信步，脸不红气不喘。
另一个更离谱！
被前面那人拉着，几乎不费吹灰之力，就跟着一路狂飙！
那肥硕的身躯，甚至还有闲心东张西望，对着他们这些被超越者，投来一个“爱莫能助”的表情。
这他妈谁受得了？！
“怪物！两个怪物！”
“我心态崩了啊！”
无数人，在心中哀嚎。
与此同时。
云霄之上的山巅。
长老陆长风，再也无法保持那古井无波的镇定。
他霍然起身！
他的目光，死死地锁定在天梯之上，那道一骑绝尘的身影上！
如果说，之前沈亦的表现，只是让他觉得“有意思”。
那么现在。
就是彻彻底底的，震惊！
“四千八百阶了……”
陆长风喃喃自语，声音中带着一丝他自己都未曾察觉的颤抖。
从三千阶开始，天梯之上的剑意压迫，每提升一千阶，都会有一个质的飞跃！
那已经不是单纯的意志冲击了！
而是开始模拟出天剑宗历代强者的剑招雏形！
对于攀登者而言，不但是神魂上的压迫，更是对自身剑道理解的一种考验！
可那个小子……
他非但没有慢下来！
反而，越来越快！
在他的感知中，沈亦整个人，就像是一个无底的黑洞！
那些足以让寻常灵皇境后期都寸步难行的剑意，在靠近他身体的刹那，就被一股无可匹敌的霸道力量，强行吞噬、碾碎、吸收！
这已经不是“以剑意为食”了！
这是……饕餮盛宴！
他在把天剑宗先辈留下的剑道意志，当成自己的养料！
“好一个霸道的功法！”
“好一个狂妄的小子！”
陆长风的胸膛，剧烈起伏着。
他活了数百年，主持了不知多少次入门考核，见过不知多少惊才绝艳的妖孽。
但，没有一个！
能像眼前这个小子一样，给他带来如此巨大的冲击！
就在这时。
五千阶！
沈亦的脚步，终于，在第五千阶之上，停了下来。
不是他累了。
而是他身边的朱八，已经到了极限。
“呼……呼……呼……”
朱八双手撑着膝盖，整个人像是从水里捞出来的一样。
他的脸色，惨白中带着一丝不正常的潮红。
神魂，已经到了崩溃的边缘。
哪怕有沈亦分担了九成九的压力，那剩下的一丝丝逸散出来的剑意，对他而言，也如同刮骨钢刀。
“兄……兄弟……我不行了……”
朱八的声音，断断续续，虚弱无比。
“胖爷我……给你拖后腿了……”
他已经完成了三千阶的最低要求，早就合格了。
能跟着沈亦，一口气冲到五千阶，这已经是他想都不敢想的奇迹。
沈亦拍了拍他的肩膀，一股精纯的“生生不息”之力渡入，稳住了他即将溃散的心神。
“你就在这里休息。”
沈亦的声音很平静。
“时限未到，不要乱动。”
“那你呢？”朱八抬起头，气喘吁吁地问道。
沈亦没有回答。
他只是抬起头，望向了云雾缭绕，仿佛没有尽头的天梯上方。
在那里。
他感受到了一股股……更加强大，更加纯粹，更加令人……兴奋的剑意！
对他而言。
这场盛宴，才刚刚开始！
嗡——！
就在他准备独自向上攀登的瞬间。
异变，陡生！
从第五千零一阶开始，往上的所有台阶，猛然光芒大放！
古老、苍茫的剑鸣之声，响彻云霄！
紧接着。
一道道由纯粹剑意凝聚而成的，手持光剑的虚幻人影，从那些台阶之上，缓缓浮现！
每一道人影，都散发着一股令人心悸的恐怖气息！
他们没有生命，没有情感。
有的，只是最纯粹，最极致的……战斗本能！
剑意化形！
天梯的第二重考验，开启了！
“我靠！”
朱八看到这一幕，吓得一屁股坐在了地上。
而沈亦，看着眼前那密密麻麻，一眼望不到头的剑意人影。
他非但没有丝毫畏惧。
反而，笑了。
他体内的九幽弑神诀，在这一刻，以前所未有的速度，疯狂运转了起来！
神魂深处，那柄沉寂已久的银色小剑，更是发出了嘹亮的，带着无尽渴望的铮鸣！
“来得好！”
沈亦低喝一声，不再压抑！
他一步踏出，主动迎上了那第一道剑意人影！
“胖子，看好了。”
“什么叫，真正的碾压！”
话音落下的瞬间！
那道剑意人影，动了！
一剑，当空斩落！简单，直接，却蕴含着开山裂石的恐怖威能！
沈亦不闪不避！
他甚至，没有动用任何灵力！
只是，简简单单地，抬起了右手。
并指如剑。
迎着那道斩落的光剑，一指，点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