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声心跳，像一柄无形的重锤，蛮横地砸碎了现场剑拔弩张的气氛。
所有人都停下了动作。
无论是狂热的信徒，还是忠诚的骑士，都在那股从门缝中泄露出的宏大气息面前，感受到了源自生命本能的渺小。
那不是圣洁，也不是威严。
而是一种混杂着无尽痛苦与滔天怨恨的古老威压。
仿佛地狱之门被撬开了一条缝隙，里面的某个旧日支配者，仅仅是翻了个身。
之前还叫嚣着要净化艾莉西亚的老神官，此刻脸色惨白如纸，身体筛糠般抖动，手中的权杖都快要握不住。
“神……神的气息……”
他的声音干涩嘶哑，充满了极致的恐惧与不可置信。
这气息与圣典中记载的，完全不同。
沈亦的目光，穿过所有人，落在那扇厚重的青铜大门上。
他的表情没有丝毫变化。
在这股能让大宗师都心神战栗的气息面前，他如同磐石，岿然不动。
他迈开脚步，径直走向大门。
“站……站住！你不能进去！”
艾莉西亚的亲卫骑士团长，强忍着灵魂的颤栗，鼓起勇气拦在了沈亦面前。
沈亦没有看他，只是淡淡地吐出一个字。
“滚。”
骑士团长感觉一股无法抗拒的力量撞在了胸口，整个人不受控制地倒飞出去，重重撞在墙壁上，却并未受到致命伤害。
沈亦的手，按在了冰冷的青铜大门上。
他轻轻一推。
“嘎吱——”
沉重到需要数名圣殿骑士合力才能开启的大门，发出一阵令人牙酸的声响，缓缓向内打开。
门后的景象，让所有人的呼吸都在瞬间停滞。
这里根本不是什么神圣的殿堂。
而是一个巨大到夸张的地下溶洞。
溶洞的中心，悬浮着一个巨大无比的光茧。
那光茧表面布满了蛛网般的裂纹，散发着微弱却不详的光芒。
咚。
咚。
那沉闷的心跳声，正是从这光茧之中传出。
无数根比成人大腿还粗的黑色锁链，从四面八方的岩壁中延伸出来，死死地捆绑着光茧，每一根锁链上都篆刻着密密麻麻的符文，正在贪婪地汲取着光茧中的能量。
而整个溶洞的地面上，则刻画着一个无比繁复的巨大阵法。
那些从光茧中被抽出的能量，经过阵法的转化，一部分化为诅咒，缠绕在圣廷上空，另一部分则不知所踪。
这就是圣廷守护了千年的秘密。
这就是他们信仰的源头。
一个被囚禁、被折磨、被当成电池的……未知存在。
艾莉西亚呆呆地看着眼前的景象，身体晃了晃，几乎要栽倒在地。
她引以为傲的信仰，她与生俱来的宿命，她从小被灌输的一切，在这一刻，被眼前这残酷的真实，冲击得支离破碎。
那些阻拦的信徒，更是面如死灰，眼神中的狂热瞬间熄灭，取而代之的是无尽的茫然与崩溃。
沈亦的瞳孔深处，一抹幽光悄然流转。
洞悉天机神通悄然开启。
眼前的时空在他眼中开始倒流、重组。
一幕万年之前的景象，清晰地呈现在他的脑海之中。
无尽的星空深处，一位沐浴在圣光之中，面容模糊，看不清男女的神只，正在沉睡。
祂就是这个世界最初的光明本源。
突然，数十道鬼魅般的身影撕裂空间，出现在神只周围。
他们身穿统一的制式道袍，上面绣着万千变化的符文。
万法仙门！
他们没有惊醒神只，而是布下了一座笼罩星辰的绝世大阵。
一场卑劣的、针对神只的窃取开始了。
他们像一群最贪婪的窃贼，用一种近乎酷刑的方式，从沉睡的神只身上，活生生地剥离了祂的神性，那是代表着法则与权柄的核心。
神只在剧痛中苏醒，却已无力回天。
祂被抽空了灵魂，只剩下纯粹的力量躯壳与无尽的愤怒。
万法仙门的先祖们，将这具失去神性的躯壳封印在此地，布置下这个大阵，将其伪装成所谓的“圣光之源”，一方面作为他们汲取高等能量的“电池”，另一方面，利用神只的怨恨，制造出诅咒，确保他们的棋子——圣廷，永远无法摆脱控制。
沈亦缓缓收回目光，将他“看”到的一切，用最平淡的语气，叙述了出来。
每一个字，都像一记重锤，狠狠敲在艾莉西亚与两位红衣大主教的心脏上。
“不……不可能……”
艾莉西亚失魂落魄地喃喃自语，眼泪不受控制地滑落。
他们崇拜了千年的“神”，竟然只是一个被窃贼折磨了万年的囚徒。
他们的信仰，从头到尾，就是一个彻头彻尾的骗局。
就在圣廷众人信仰崩塌，心神失守的瞬间。
溶洞四周的空气，突然泛起了水波般的涟漪。
一股股强大的空间波动，接连出现。
万法仙门设在此地的后手，被强行触发了。
数十道身影，由虚转实，凭空出现在溶洞的各个角落，将沈亦等人团团包围。
每一道身影，都散发着灵王境的恐怖威压。
而在他们最前方，一道更加凝实的身影缓缓浮现，他须发皆白，仙风道骨，但眼神中的漠然与高傲，却仿佛在看一群地上的蝼蚁。
灵皇境！
这并非真身，而是借助此地阵法，投射过来的力量投影。
为首的那名灵皇境太上长老，目光扫过崩溃的艾莉西亚等人，最后落在了沈亦身上，带着一丝审视的轻蔑。
“凡间的蝼蚁，竟能窥破我仙门万载的布局。”
“可惜，你知道得太多了。”
他的声音不带一丝感情，仿佛在宣判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今日，就让你们和这个废神一起，化为历史的尘埃吧。”
沈亦笑了。
他看着这位高高在上的太上长老，眼神中充满了毫不掩饰的嘲弄。
“万载布局？”
“不过是些偷鸡摸狗，见不得光的手段罢了。”
“一个连神境都不敢正面抗衡，只敢在背后捅刀子的宗门，也配称‘仙门’二字？”
他的声音，不大，却清晰地回荡在整个溶洞，让那位太上长老的脸色瞬间阴沉下来。
沈亦不再理会他们，而是转过身，面向那个布满裂纹的巨大光茧。
他调动起一丝神魂之力，汇聚成一道意念，直接冲向光茧的核心。
“醒来！”
“你的尊严，难道要任由这些窃贼，在你身上践踏万年吗！”
与此同时，他体内的九幽弑神诀，悄然运转。
一丝微不可察的，却凌驾于这方世界所有法则之上的本源气息，顺着他的神魂意念，轻轻触碰了一下光茧内那沉睡的残魂。
不是吞噬。
是刺激！
是挑衅！
仿佛沉睡的雄狮，被一只蝼蚁用针扎了一下。
“吼——！”
一声无声的咆哮，却在所有人的灵魂深处，掀起了滔天巨浪。
光茧内的残存神只意志，被沈亦的言语与那股至高的弑神法则，彻底激怒了！
那是一种被亵渎、被触及逆鳞的无边狂怒！
“咔嚓！咔嚓咔嚓！”
捆绑在光茧之上的无数黑色锁链，开始剧烈震动，上面篆刻的符文疯狂闪烁，随即，在一阵令人心悸的崩裂声中，一根接着一根，寸寸断裂！
一股纯粹到极致，狂暴到失控的光明神力，如同决堤的洪水，从光茧的裂缝中，轰然爆发！
万法仙门的太上长老，那张古井无波的脸，第一次变了颜色。
“你……你竟然能唤醒祂的残魂！”
他惊骇地看着沈亦，完全无法理解这个凡人究竟做了什么。
失控的光明神力，化作风暴，席卷了整个地下圣地。
那些灵王长老的投影，在这股狂暴的力量面前，如同风中残烛，瞬间变得忽明忽暗，开始极度不稳定。
沈亦站在风暴的中心，衣角飞扬，神色平静。
他看向身旁那个已经彻底呆滞的艾莉西亚。
“机会来了。”
“献出你的道体本源，我帮你，也帮祂，夺回属于你们的一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