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块半。”那个低沉沙哑、如同砂纸摩擦的声音，从前排兜帽阴影下传出，清晰地压过了场内的哄笑与嘲讽。瞬间，如同投入滚油的一滴水！
整个“百宝窟”内顿时静了下来，众人的视线纷纷从嘲弄楚砚的场景中抽离，转向那位隐匿于宽大兜帽下的神秘人物。宽大的兜帽几乎将他整个身形吞噬，仅凭那低沉的声音和隐约流露的气息，便能推测出此人或许也是筑基初期的修士。然而，他的气息异常凝练，带着一股直透骨髓的阴冷，以及一种难以名状的、仿佛历经岁月沧桑的腐朽之感。如同刚从坟墓里爬出来一般。这气息，隐隐让前排几个原本抱着看戏心态的磐鹰堡外围人员，都下意识皱了皱眉。
楚砚心中警铃大作！
这个对手……不简单！绝不是之前那些混混能比的！那低沉沙哑的声音中透出的意志，冰冷、凝固、毫不在意任何外在干扰！仅仅两个字，就透着一股“此物我要了”的势在必得！更重要的是，他加价了！而且直接加半块灵！这打破了楚砚“一块灵捡漏”的美梦！
“哼……一块半？还真有傻子接盘？”鼠须老者显然也没料到，愣了一下才反应过来，声音里带了一丝不易察觉的亢奋，有人竞价就有利润！“一块半！这位道友出价一块半下品灵石！还有没有更高的？这古沉银残壶虽破，却也是……”
“两块。”楚砚打断老者的吹嘘，嘶哑的声音响起，带着底层人特有的“不服输”和一丝“豁出去”的颤抖。他伸出沾满污泥的手指，指向台上那破壶：“俺……俺出两块！这壶……俺看着像……俺小时候家隔壁打铁铺倒炉灰用的钵子！俺……俺稀罕！”
他的借口荒谬至极，逗得场下众人又是一阵压抑不住的窃笑。
“哈哈！打铁铺的破灰钵？”
“这烂泥鳅怕不是把尿壶当香炉了吧？”
“两块下品灵石就换这灰钵？这脑筋恐是被浑水搅糊涂了吧！”
但这哄笑并未干扰楚砚的判断。他紧盯着前排的兜帽人，浑身绷紧如弦，手心沁出冷汗（污垢掩盖）。
兜帽下，那兜帽人微微偏了偏头，似乎第一次真正地“看”了楚砚的方向一眼（虽然隔着帽檐和距离，楚砚却感觉如同被冰冷的灰烬扫过）。
“两块半。”沙哑的声音依旧没有波澜，直接半块半块地往上顶！节奏平稳，显示出强大的资金后盾和心理优势。
压力！
巨大压力瞬间压在楚砚心头！
竞价每跳一次，他离目标就更远一步！而且这样半块半块往上加，只会越拖越亏！他必须赌一把，震慑一下对方！
“……三块！”楚砚的嗓音猛然提高，夹杂着一丝沙哑的‘愤慨’，仿佛在倾尽所有筹码，只为争这一口气！“俺就……就看中这灰钵了！你……你有钱跟俺争吗？！”他故意露出一副底层莽汉红了眼的土鳖做派。
果然，这突然的加价到三块（对他已是巨款）引来了更多嘲讽的目光。
兜帽人停顿了极其短暂的一瞬。沙哑的声音再次响起：
“三块半。”
稳稳压制！
兜帽下那股冰冷腐朽的气息似乎更重了些，如同无形的棺盖压下！那股志在必得的意志更加清晰！
“你……！”楚砚气得浑身颤抖（表演极为逼真），右手牢牢按住腰间的破布包（里面装着仅剩的十一块下品灵石），左手不自觉地挥动，似乎因情绪激动而几乎站立不稳！就在这踉跄似的动作中，被他藏在左手破烂袖筒里、一直攥着的、从身上撕下垫裹石乳的那块油腻抹布，“啪嗒”一声，掉在了他座位旁边、一个覆盖着厚厚灰尘和不明油腻污垢的角落！
楚砚仿佛没有察觉，目光依旧“愤恨不甘”地盯着台上的铜壶和前排兜帽人。
那块油腻抹布沾满了污泉石乳的腥臭黏腻物，更是在拍卖场混乱的空气里滚了一圈，几乎与地上的污垢融为一体。但就在它掉落的瞬间——
嗡！！！
楚砚心脏如同被无形重锤砸中！不是因为台上的壶，而是因为左手掉下抹布时那一刹那的感知！
就在那块油腻抹布覆盖的角落污垢深处！一件完全不起眼、被厚厚污渍尘埃包裹、几乎成为石壁一部分的东西……在他左手落下抹布的震动中，极其微弱地……跳动了一下！
没有能量波动！
没有灵力反馈！
但那种跳动感……无比清晰！仿佛是一颗沉睡亿万年的心脏，在污秽深处被微微触动了一下沉睡的节律！这与神器碎片、破铁剑共鸣完全不同！更原始！更深沉！更……死寂！若非他此刻神经高度紧绷、污秽道基对污浊环境感知极致敏锐且手部接触地面前感知未收回，根本无法察觉！
楚砚如同被点穴，所有对铜壶的“愤恨”表演瞬间僵住！
角落？
什么东西？！
他的目光几乎是凭借本能地，极其隐蔽、极其缓慢地，瞥向自己脚下的那片污秽角落。
在油腻抹布掉落掀起的微小尘埃下，借着破败油灯昏暗的光线，那厚实污垢的缝隙里，露出一小片暗沉到极致的……边缘？
边缘扭曲诡异，覆盖着厚重的黑褐色污垢，如同干涸泥浆，凝固着岁月的痕迹。仔细看，那污垢层极其细微地闪烁着某种……凝固油膏状的紫褐色残留？！
在那厚厚污垢包裹下的核心物质，呈现出一种极其古老晦涩的暗银灰色泽（绝非古沉银！）！
【惊鸿一瞥认知！物体特征捕捉】
形态：扭曲，不规则（非天然？）
表层：多层叠加污垢（含类似王富贵油膏残留物痕迹！）
核心材质：未知暗银灰金属（极致内敛，无能量发散）
核心特性：同源感应（微弱且隐蔽，远超筑基感知范围）！
关联推测：深层污垢沉降物\/古战场残留\/……与神器碎片同源但更古老沉寂？
轰！！
这个认知如同惊雷在楚砚脑海炸开！远比古沉银残壶更强烈的吸引力从灵魂深处爆发！
是什么？！绝对比那壶更重要！但这东西……似乎根本没人发现！它就那么静静地“死”在污垢里！
台上，鼠须老者声音带着兴奋和一丝遗憾：“这位兜帽道友出价三块半下品灵石！还有没有出价更高的？比如这位……稀罕灰钵的小友？三块半一次……”
兜帽人稳坐不动。
楚砚心中天人交战！
壶！三块半不是不能继续跟！但他所有家底也才十三块！继续跟价，不仅可能暴露自己的需求度（引来兜帽人疯狂竞价和后续麻烦），更可能彻底失去角落里那件未知神秘的“碎片”！那可是一个完全未被打扰的超级大漏！而且其表层残留的王富贵特质油膏污垢……说明这东西绝非偶然掉落！甚至可能比噬金兽事件更早！
放弃壶？
搏那个未知角落？
选择就在瞬间！
“……三块半……俺……”楚砚喉咙里咕哝着，仿佛是憋屈到极点的不甘，艰难地从牙缝里挤出几个字，“……俺……俺不争了！”同时，他身体猛地向后一缩，“沮丧”地塌下去，似乎备受打击，脑袋都深深埋下。但就在“沮丧”低头、视线自然扫过角落那一瞥的瞬间，他的手因“失落”重若千斤，无力地倚在座位边，布满污垢与黑泥的左手，几乎难以察觉地触碰到了掉落的油腻抹布，轻轻一按。将那抹布再次按实，同时也让那抹布更巧妙地覆盖了污垢中露出的那一点点暗银灰色泽的边缘！
彻底掩盖！
不留一丝痕迹！
“……好！三块半两次……三次！成交！”鼠须老者锤落（一块破石头敲在桌子上），那件古沉银残壶被示意送到前排兜帽人手中。
兜帽人没回头，只是伸出一只覆盖着黑色皮质手套（同样透着轻微腐朽感）的手，接过了铜壶。仿佛只是完成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场内议论很快转移到了下一件拍品。
所有人都只看到一个穷酸混混赌气竞价失败，连个“灰钵”都抢不到。
无人注意，那个角落里被油腻抹布掩盖的“污垢死铁”，刚刚完成了一次如同沉睡石棺被撬开一条缝隙般的……微弱“呼吸”。
楚砚蜷缩在阴影里，心跳如擂鼓。
台上的喧嚣似乎远离。
他的全部心神，都死死钉在那个肮脏的角落。破铁剑在他膝前嗡嗡震动，指向的却不是那个壶，而是那个被抹布盖住的角落。
他需要接近它！确认它！并且……在所有人都没反应过来之前，以最不起眼、最底层的方式，“拿走”那块污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