桑酒听了并没有多大反应，只淡淡道：“皇上用心了。”
宇文靖早已习惯了“他”这处变不惊的淡然性子，认识这么多年，他都没在“他”脸上见过波动的情绪。
“他”沉稳睿智，即便天塌下来也面不改色，只往那一站，便无端让人觉得安稳。
宇文靖刚登基那会儿很是依赖“他”，后来他明明早就可以独当一面了，却还是习惯性有事没事就来找“他”商量。
他看到了桌案上笔墨未干的画，那红梅透着灵动的生气。
“国师这画，送给朕吧？”
他恬不知耻地开口讨要。
桑酒本也是画来消遣的，他要便给他：“皇上喜欢就拿去吧。”
宇文靖小心翼翼捧起来，吹干上面的墨痕，又认真细致地卷起。
他的寝宫墙壁上挂了一溜的字画，几乎都出自同一人之手，都是他这些年收集的。
每当看到那些字画，他都能想象到“他”伏在桌案前，一笔一划勾勒的模样。
雪天天黑得早，不过盏茶的功夫，外边已是暗了下来。
桑酒道：“天色不早了，皇上早些回去歇着吧。”
几天不见，宇文靖想多看“他”一会儿，又怕扰了“他”休息，只好告辞。
“那朕先回去了，明天再来看望国师。”
待出了门，他又叫来晴云，询问自己不在这几天，国师胃口可好，一顿吃多少，夜里可得安寝。
晴云一一回了。
宇文靖了解清楚，又道：“御膳房换了一批新厨子，明儿朕让他们过来给国师试试菜，有觉得不错的便留下来……”
“好嘞。”晴云应下了。
积雪已经没过了脚踝，和来时一样，宇文靖披着大氅，深一脚浅一脚离开了。
晴云进了屋，见自家主子在拨弄香炉里的灰，忙过去接了手。
“主子，让奴婢来吧。”
晴云说着，又笑起来：“皇上又物色了新厨子，刚好主子这几日没胃口，换换口味也不错。”
桑酒只淡淡“嗯”了声。
晴云又感叹道：“这几年来，皇上为主子费了多少心思，主子的吃穿用住，他无一不操心的……”
主子食欲不佳，皇上就把御膳房的厨子换了一批又一批，但凡主子有想吃的，不管是天上飞的，还是水里游的，皇上都会想着法子弄来。
还有穿的那衣裳，苏州进贡的上等天蚕丝云锦绣，一年只得几匹，皇上自己不舍得穿，都往国师府送。
更别说为了主子的病，这次又跋山涉水，不顾艰险，巴巴地去寻了仙人藤来做药。
这份深情厚谊，外人可能会以为是皇上感念国师的教导之恩。
但晴云作为桑酒的贴身侍女，又聪慧敏锐，是看得一清二楚，这感情远远超过了师生之情。
若是让皇上知道主子是女儿身，还不知又是怎样的千娇万宠呢。
桑酒闻言瞥了她一眼，“别在这儿嚼舌根了，去备水吧，我要沐浴。”
“是。”晴云吐了吐舌头，转身进了浴室。
国师府地底下都引了温泉水，这浴池也是相通的，一打开机关，便有温热的泉水流出来。
水放好后，桑酒进了浴室，晴云则在门口把守。
国师府虽有不少下人，但贴身伺候的只有晴云一个，她也是唯一知道桑酒的秘密的。
……
水汽缭绕，模糊了池中人的绝世容颜。
宇文靖拨开重重迷雾，终于看清了那人的面庞，顿时血脉喷张，气血一阵上涌。
“他”靠坐在浴池边缘，石壁上镶嵌的夜明珠照亮了“他”如琉璃般的肌肤。
和平时不一样的是，“他”此刻是笑着的，还朝他勾了勾手。
宇文靖鬼迷了心窍一般，不由自主走过去。
只见“他”微微直起身子，上半身完全显露出来。
胸膛并不是他想的那样平坦，而是两团饱满的浑圆。
宇文靖呼吸一窒，整个人都呆怔住。
“国师，你……”
他一开口，便猛地从梦中惊醒过来。
睁开眼，眼前一片黑暗，又是半夜梦醒。
心脏还在不受控制地怦怦直跳，梦里所见的场景，明知是假的，却还是让他面红耳赤，呼吸紊乱。
这些年，他梦见国师也是常有的事，甚至有些沉溺于这样的美梦。
可梦见“他”是个女人，还是头一遭。
宇文靖长长吐出一口气，燥热的脸颊稍微冷却了些。
一般皇子在十七八岁时，长辈都会安排宫女，教导人事。
但宇文靖心有所属，自是不愿碰别的女人。
难道是自己压抑得太过了，才会梦见“他”是个女人？
……
第二天，宇文靖再去国师府送汤药时，心里始终有些别扭，偷偷往桑酒胸口瞄了好几次。
相处这么多年，“他”虽身子羸弱些，但言行举止矜贵优雅，和男儿无异，从未让人怀疑“他”会是个女子。
桑酒喝了药，见他狗狗祟祟地偷看自己，不由奇怪：“皇上可是有事？”
“啊，确实。”宇文靖急中生智，找了个借口：“朕听说国师最近夜里睡不好，特地跟太医学了一套按摩的手法，或许能助眠……”
说罢绕到了桑酒身后，“朕帮国师按按吧。”
桑酒放下药碗，“怎可劳烦皇上万金之躯？还是……”
话没说完，宇文靖已经直接上了手，按在了她太阳穴处。
“若是力道不合适，便跟朕说。”
宇文靖指腹轻揉着穴位，低头看时，只见到一段雪白修长的脖颈。
她常年服药，身上药香和熏香混在一起，他觉得好闻极了。
光是嗅着这特殊的幽香，就让他飘飘然起来。
再细看那耳珠，白嫩剔透，若单单从这角度看，确实有几分像女子。
明知不太可能，宇文靖还是暗暗雀跃起来。
这些年，他顾忌着“他”男子的身份，还有“他”病弱的身子，一直克制着自己，生怕吓到“他”。
如果对方真的是女子，他又怎能按捺得住？
宇文靖胡思乱想了一通，虽说有些荒诞，但他还是想验证一下。
哪怕只有万分之一的可能，也足够让他期待。
只是要如何验证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