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焱把文件夹放在操作台上，抬头看了眼监控玻璃。外面已经没人了。
他抓起车钥匙转身出门，在走廊拐角处快步追上了夏晴。
“等一下。”
她停下脚步，侧身看他，眉头微皱，“还有事？”
“有些细节没聊完。”他说，“边走边说吧。”
她没反对，两人一前一后走向园区出口。夜风吹动树叶，路灯沿着小路一盏接一盏亮着，照出淡淡的光晕。
“你刚才留的批注，我都看了。”周焱开口，“那句‘你不是在表演奇迹，你是在活着’——这话谁教你的？”
夏晴脚步没停，“没人教。是我自己写的。”
“你不像是会写这种话的人。”
“那你以为我是什么样的人？”
“冷静、精确、只看数据。”他顿了顿，“像台机器。”
她轻笑一声，“人又不是代码写的。”
声音很轻，却让他愣了一下。
他们并肩走着，距离不知不觉拉近。高跟鞋踩在地砖上的声音和他运动鞋的节奏慢慢同步。
“你为什么总买我用的东西？”他忽然问。
“什么？”
“豆浆、护手霜、电解质水……连品牌都一样。”
夏晴没立刻回答。过了几秒才说：“方便而已。”
“方便？”他看着她，“公司楼下便利店刚好有我用的所有牌子？”
她没再说话。
周焱也不追问。空气安静下来，但不像之前那样紧绷。反而有种说不出的松弛感。
走到园区小径时，地面有些湿滑。昨晚下过雨，砖缝里还积着水。
夏晴的高跟鞋突然一歪，脚踝扭了一下，整个人失去平衡。
周焱反应极快，左手一把揽住她腰，右手扶住她手臂，将她稳稳拉回自己怀里。
时间好像停了一瞬。
她靠在他胸口，呼吸撞上他的锁骨。他能感觉到她的发丝蹭过下巴，很软。
“没事吧？”他声音低了些。
“没事。”她站直身体，想往后退一步，可脚下一痛，身子又晃了晃。
周焱没松手，“别硬撑。”
他半扶半抱着她走到路边长椅坐下，蹲下身查看她脚踝。已经有点红肿。
“疼吗？”
“还好。”她说着要抬腿，“我自己能行。”
“坐着。”他按住她膝盖，从背包里翻出一贴冷敷贴撕开贴上去。
动作很轻，指尖擦过她脚背时，她轻轻抖了一下。
周焱抬头看了她一眼。她正低头看着他，眼神有点不一样。
“以前也这么照顾别人？”她忽然问。
“没有。”他说，“你是第一个让我蹲下来检查伤的人。”
她喉咙动了动，没再说话。
远处传来车辆驶过的声响，风吹树叶沙沙响。路灯忽明忽暗，映在她脸上，光影交错。
周焱收好包装袋，抬头时正好对上她的眼睛。她没躲开。
那一秒，他心跳快得不像话。
他知道她也感觉到了。
不然不会连呼吸都变轻了。
“我送你回去。”他站起来，伸手。
夏晴看着那只手，停了几秒，慢慢把自己的手放上去。
掌心相贴的瞬间，两人都没动。
她的手很凉，他的有点热。温度一点点交融。
三秒，或者更久。
她松开手，站起身，脚步还是不太稳。
周焱没再问要不要扶，直接伸手环住她肩膀，让她靠在自己身上。
她没拒绝。
就这样慢慢往前走。谁都没说话。
停车场就在前方，她的黑色轿车停在固定车位。车灯感应到钥匙，自动闪了两下。
“到了。”他说。
她点点头，拉开后座车门准备上车，却在弯腰时脚下一软。
周焱一手撑住车门框，一手扶住她胳膊，把她稳住。
两人离得很近。近到能看见对方瞳孔里的倒影。
“谢谢。”她低声说。
“下次别穿这么高的鞋走夜路。”
“嗯。”
她坐进车里，关上门前最后看了他一眼。
车窗缓缓升起，隔开两个人。
周焱站在原地，看着她启动车子。尾灯亮起，照亮一小段路面。
车子还没开走，副驾车窗突然降下。
“那个护手霜。”她看着前方，“不是便利店买的。”
“昨天下午特地去补的货。”
说完，她踩下油门。
轮胎压过地面的水渍，发出轻微声响。
周焱站在原地没动。手心还残留着她皮肤的触感。
他低头看了看自己的手掌，指尖微微发烫。
风从背后吹过来，带着夜晚的凉意。
他转身走向自己的车，拉开驾驶座车门坐进去，反手关上。
车内一片黑暗。
他没发动引擎，也没开灯。
手指无意识摸了摸刚才握过她手腕的地方。
手机在这时震动了一下。
屏幕亮起，是助理发来的消息：
“主控机入库完成，序列号已同步。”
他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才慢慢打字回复：
“知道了。”
删掉，重打：
“今天的事，别提。”
发送成功。
他把手机扔到副驾，靠在座椅上闭眼。
脑海里全是她低头看他时的眼神。
不是项目负责人看合作者的眼神。
也不是数据分析者看实验对象的眼神。
是一种他不敢定义的东西。
但他知道，从她握住他手那一刻起，有些事已经变了。
他睁开眼，视线落在方向盘上。
指节因用力而微微发白。
就在这时，手机又震了一下。
他拿起来看了一眼。
是夏晴的消息。
只有一个字：
“到家了。”
他盯着那两个字，心跳再次加快。
手指悬在键盘上，迟迟没有输入。
最终只回了一个字：
“好。”
消息显示已读。
对方没有再发来任何内容。
车库灯光从上方洒下，照进车窗一半。
他仍坐在驾驶座上，一动不动。
远处传来电梯运行的声音。
他终于深吸一口气，转动钥匙。
引擎启动的震动传遍全身。
但他没有挂挡。
而是低头看了眼自己的右手。
刚才扶她时，这只手贴过她的腰。
现在好像还能感觉到那份温度。
他抬起手，在眼前静静看了几秒。
然后慢慢握紧拳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