海平线泛起鱼肚白时，船终于驶出无妄海的迷雾。晨曦像融化的金液，顺着船舷漫上来，在甲板上织出层暖融融的光，连带着空气里的咸腥气都淡了几分。雪瑶靠在桅杆上，手里转着那枚海灵珠，珠子里的金光在晨光中愈发灵动，顺着她的指尖钻进经脉，将最后一丝骨海蟒的邪气涤荡干净。
“醒了？”苏逸端着个木盘走过来，盘里放着两碗灵米糕，上面撒着层细细的糖霜，是柳媚用昨晚剩下的灵米做的。他将其中一碗递给雪瑶，指尖不经意擦过她的手背，火灵带着点微烫的暖意，“刚才看你靠在这里打盹，没敢叫醒你。”
雪瑶接过木碗，米糕入口即化，甜香里混着灵米特有的清润，从舌尖暖到胃里。“做了多久？”她瞥见苏逸额角的薄汗，知道他定是为了让米糕保持温热，一直用火灵护着，“其实不用这么费心的，凉了也能吃。”
“凉了伤胃。”苏逸挨着她坐下，自己也拿起一块米糕，咬了一口，“再说，你昨天在漩涡里耗了那么多冰灵，得吃点热乎的补回来。”他看着她吃东西时微微鼓起的脸颊，像只藏食的小松鼠，忍不住笑了笑，“慢点儿，盘子里还有。”
船尾传来木灵蜥的嘶鸣，柳媚正蹲在那里给那名水云阁女修士喂药。女修士已经醒了，只是脸色依旧苍白，说话时声音细若蚊蚋，脖颈处的骷髅印记淡了许多，却仍像道洗不掉的疤痕。“她叫林清婉，”柳媚回头朝两人喊，手里的药碗冒着淡绿色的热气，“说是水云阁的内门弟子，三个月前随师父出海历练，被骨髅教的人抓了去。”
吴不凡扶着青羽真人站在船头，老真人的气色好了不少，正望着远处的海岸线出神。那里隐约能看到连绵的青山，山巅覆着层淡金色的光——是青羽真人的宗门“青云宗”，山门隐在云雾里，像幅泼墨画。“再有两个时辰就能到了，”吴不凡回头道，“青云宗的清灵泉在半山腰，老真人到了那里，伤势恢复能快一倍。”
雪瑶点头时，掌心的海灵珠突然微微发烫，珠子里的金光剧烈跳动起来，像在预警。她低头一看，发现自己揣在怀里的子符玉佩不知何时挣脱了冰丝，正隔着衣襟与海灵珠相斥，符面的黑纹隐隐发亮，映得衣襟上透出层淡淡的黑影。
“怎么了？”苏逸察觉到她的异样，凑近一看，脸色顿时沉了下来，“这子符怎么回事？邪气压不住了？”
雪瑶刚要说话，子符突然从怀里窜出，悬浮在半空，黑纹如活蛇般游走，竟在晨光中投射出一道虚影——是片阴森的山谷，谷中竖着无数白骨十字架，十字架上绑着模糊的人影，谷底的祭坛上，个黑袍人正举着骨刃，对着祭坛中央的白骨王座躬身行礼，王座上似乎坐着个人，却被浓重的黑气笼罩，看不清样貌。
“是骨髅教的总坛！”青羽真人的声音带着怒意，拂尘猛地一抖，青芒将虚影劈成两半，“这子符在传递总坛的影像，是母符的主人在召唤它！”
虚影被劈散的瞬间，子符发出刺耳的尖啸，黑纹突然暴涨，朝着雪瑶的面门扑来！苏逸眼疾手快，火灵在掌心凝成盾牌，将子符挡在半空，黑纹撞在盾面上，发出滋滋的灼烧声：“它想夺舍！”
柳媚的金斑藤瞬间缠上子符，藤叶上的破邪蕊花粉簌簌落下，子符的黑纹顿时萎靡了几分，却仍在疯狂挣扎。林清婉不知何时走了过来，脸色苍白如纸，指着子符颤声道：“这符……是骨髅教主的本命符！他能通过符纹看到我们的位置！”
“难怪它一直不安分。”雪瑶的冰灵顺着金斑藤蔓延，将子符层层冻结，“它不仅是子母符，还是个活的追踪器！”
子符在冰火与木灵的三重压制下，黑纹渐渐黯淡，却突然发出一声尖锐的爆鸣，符面裂开道缝隙，一缕极细的黑气从缝中钻出，化作只巴掌大的骨鸟，扑棱着翅膀冲向船舱——那里放着吴不凡从曼陀罗教搜来的地图！
“不好！它想毁地图！”吴不凡的千机戒化作数道银线，精准地缠住骨鸟的翅膀，银线带着破邪之力，骨鸟在挣扎中渐渐化作黑烟，“这教主好深的算计，知道我们要去青云宗，竟想先毁掉我们对骨髅教的了解！”
子符失去黑气支撑，彻底失去光泽，坠落在甲板上，变成块普通的废玉。雪瑶捡起废玉，发现裂缝里嵌着点暗红色的粉末，与之前在玉佩背面看到的心头血一模一样。“这符用教主自己的心头血养过，”她指尖的冰灵将粉末冻结，“看来他对总坛的位置极为看重，连影像都不肯多泄露。”
青羽真人的拂尘轻轻扫过废玉，玉块瞬间化作齑粉：“骨髅教主原名墨无常，本是青云宗的弃徒，当年因修炼禁术被逐，怀恨在心，才创立骨髅教与正道为敌。”他望着远处的青云宗山门，眼神复杂，“他的本命骨符能与总坛的‘白骨幡’相连，我们刚才打散了他的分神，他定已知道我们的行踪，恐怕会在去青云宗的路上设伏。”
苏逸将海灵珠递给雪瑶，珠子里的金光在她掌心流转，安抚着她因子符异动而紊乱的灵力：“设伏又如何？咱们连骨海蟒都能应付，还怕他几个教徒？”他看向林清婉，“林姑娘，你知道骨髅教常用的伏击手段吗？”
林清婉摇摇头，声音依旧虚弱：“我被抓后一直被关在囚车里，只知道他们擅长用骨粉布阵，阵中会召唤死去的修士骸骨作战，那些骸骨刀枪难入，只有用至阳的灵力才能毁掉。”她顿了顿，从怀里掏出块水蓝色的玉佩，“这是我师父给的‘避水珠’，里面藏着道水箭术，或许能帮上忙。”
雪瑶接过避水珠，冰灵探入其中，感受到一股纯净的水灵力，与自己的冰灵隐隐相契。“多谢林姑娘。”她将珠子递回去，“这是你的护身之物，还是自己留着。我的冰灵本就属水，对付骨阵够用了。”
说话间，船已靠近青云宗的码头。码头由白玉石铺成，岸边停着几艘画舫，船头立着穿青衫的弟子，见青羽真人归来，纷纷躬身行礼，声音响彻云霄：“恭迎师祖回山！”
青羽真人摆了摆手，神色却依旧凝重：“先别声张，带我们去清灵泉，另外……加强山门戒备，恐有恶客来访。”
弟子们虽疑惑，却还是恭敬地应下，引着众人往山门走去。青云宗的山路两旁种满了青松，晨露顺着松针滴落，在石板上砸出细小的水花，空气里弥漫着草木与灵泉的清香，与之前的血腥气截然不同。
走到半山腰的清灵泉时，雪瑶终于明白为何青羽真人如此看重这里——泉眼冒着淡蓝色的雾气，泉水清澈见底，水底沉着无数细小的灵石，灵气浓郁得几乎要凝成实质。泉边的石壁上刻着“涤尘”二字，笔力苍劲，带着股浩然正气。
“这泉水能洗去邪祟，还能滋养灵根。”青羽真人走到泉边，掬起一捧泉水，脸上露出久违的舒展，“你们也来试试，尤其是清婉姑娘，你的灵根被骨符所伤，用这泉水泡半个时辰，能舒服不少。”
柳媚早已拉着林清婉去泉边脱鞋，木灵蜥蹲在石头上，好奇地用尾巴点着泉水，激起一圈圈涟漪。吴不凡则在泉边布下警戒阵，千机戒的银纹在阳光下泛着光，将整个泉眼护在其中。
雪瑶和苏逸并肩坐在泉边的青石上，看着泉水里倒映的晨光。雪瑶的冰灵顺着指尖融入泉中，泉水顿时泛起一层薄冰，又被苏逸探入的火灵融成水汽，冰与火在泉面上交织成淡淡的虹光。
“墨无常要是敢来，咱们就用这清灵泉的水，给他好好‘洗洗澡’。”苏逸的声音里带着笑意，火灵在泉面上凝成只小火鸟，围着雪瑶的冰灵转了两圈，化作点点火星融入水中。
雪瑶笑着点头，指尖的海灵珠与泉眼的灵气相呼应，珠子里的金光愈发璀璨。她知道，平静只是暂时的，骨髅教主的报复迟早会来，但此刻有清灵泉滋养，有身边的人相伴，她的心里，只有安定。
晨光穿过松叶，在两人身上投下斑驳的光影，冰与火的灵光在泉水中轻轻荡漾，像一首无声的歌，在这青山灵泉间，温柔地流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