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节——学院的橄榄枝
房门被推开，徐莽侧身让进一人。来者是一位身着月白色长袍的中年男子，面容清癯，三缕长须，眼神温和中透着睿智，气息渊深，虽未刻意散发威压，但林玄能感觉到，此人修为至少也是道基境中期，而且根基极为扎实。
“这位便是林玄小友吧？老夫姓文，单名一个‘正’字，忝为天枢学院外院执事。”文执事拱手笑道，态度和煦，并无丝毫倨傲之色。
“文执事。”林玄起身，不卑不亢地还礼，心中念头飞转。天枢学院的执事亲自找来，所为何事？是因为坊市那一指？效率未免太高了些。
文执事似乎看出他的疑惑，微笑道：“小友不必疑虑。我天枢学院在望渊城自有监察之法。小友于坊市间，以重伤之躯，一指挫败风啸阁弟子，指法精妙，对力量掌控入微，更难得的是那份临危不乱的沉稳心性，实属难得。老夫恰在附近，感知到灵力波动，故而冒昧前来一见。”
原来如此。林玄心中稍定，看来并非暴露了身份，只是自己那下意识的一指，引来了关注。
“文执事过誉了，晚辈不过是情急自保，侥幸而已。”林玄谦逊道。
文执事摆了摆手，目光扫过林玄，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小友过谦了。你伤势不轻，经脉受损，道基似乎也处于一种……奇异的状态。但根基之雄厚，灵力之精纯，实乃老夫生平仅见。不知小友师承何处？来自北域何方？”
来了。林玄心中警惕，面上却露出恰到好处的黯然与一丝戒备：“晚辈乃一介散修，偶得前人遗泽，并无固定师承。至于来历……北域纷乱，仇家势大，请恕晚辈不便详言。”
他将“散修”、“前人遗泽”、“仇家势大”几个关键词抛出，既解释了自身能力的来源，也堵住了对方深究的意图。
文执事闻言，眼中闪过一丝了然，并未继续追问，反而点了点头：“散修能到如此地步，更显小友天资与心性不凡。北域近来确实多事之秋，星殿势力猖獗，小友避祸至此，也是明智之举。”
他话锋一转，切入正题：“不知小友对前途有何打算？若暂无去处，我天枢学院正值开院纳新之期，广招天下英才。以小友之资，若能通过考核，入我学院，不仅可得系统传承，安心修炼，更能获得学院庇护，等闲势力绝不敢轻易招惹。”
第二节——考核伊始
天枢学院的邀请，正合林玄之意。他需要资源恢复伤势，需要庇护隐藏行踪，更需要一个平台接触中州的核心，探寻星殿与混沌之秘。几乎没有太多犹豫，他便应承下来。
三日后，伤势稍稳的林玄，在文执事的引荐下，来到了位于望渊城东区的天枢学院招考点。
那是一片极为广阔的广场，地面以白玉铺就，铭刻着聚灵阵法，使得此地的灵气浓度比城内其他地方又高出一大截。广场尽头，矗立着一座气势恢宏的汉白玉牌坊，上书四个龙飞凤舞、道韵天成的大字——“有教无类”。牌坊之后，隐约可见连绵的殿宇楼阁，掩映在灵雾仙霞之中，气象万千。
此刻，广场上已是人山人海，聚集了不下数千名来自中州各地、乃至周边地域的年轻修士，年龄大多在二十岁以下，修为从淬体境到通脉境巅峰不等，个个眼神锐利，气息不凡，充满了自信与期待。
林玄的到来，并未引起太多注意。他依旧是一身普通的青衫，气息内敛，脸色带着伤后的苍白，在众多光华夺目的天骄之中，显得毫不起眼。他甚至看到了几个熟面孔——柳萱和韩立也赫然在列，他们显然也是来参加考核的。双方目光短暂交汇，微微颔首，并未交谈。
“肃静！”一个洪亮的声音如同惊雷，压下了广场上的嘈杂。
只见牌坊下，不知何时出现了十余名身着天枢学院制式袍服的修士，有男有女，气息沉凝，修为最低也是灵溪境。为首者是一位面容严肃、不怒自威的黑袍老者，刚才发声的正是他。
“老夫乃此次考核主考官，外院刑罚长老，严律。”黑袍老者目光如电，扫过全场，凡是被他目光扫过之人，皆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天枢学院，立院万载，旨在培养人族栋梁，非天才不收，非心志坚毅者不收！考核共分三关，择优录之！现在，开始第一关——测灵台！”
他大手一挥，广场中央的地面缓缓升起十座高达三丈、通体由“测灵石”砌成的圆台。石台上铭刻着复杂的符文，顶端各镶嵌着一颗拳头大小的透明晶球。
“依次上台，将手按于测灵晶球之上，全力运转功法，激发灵力！晶球会根据尔等灵力之精纯、总量、属性亲和，绽放不同光芒与高度！赤、橙、黄、绿、青、蓝、紫，七色对应七等资质！光柱低于三尺，或仅为赤色者，淘汰！”
规则简单直接，却残酷无比。这将直接筛掉大部分根基浅薄、灵力不纯者。
考核迅速开始。少年少女们怀着紧张与期待，依次登台。
“张河，通脉三重，灵力驳杂，赤光两尺！淘汰！”
“李凤，通脉四重，火属性亲和中等，橙光三尺一！通过！”
“王虎，通脉五重，金属性亲和上等，黄光四尺！不错，通过！”
……
不断有人欢呼通过，也有人黯然离场。柳萱登台，她已是通脉七重，精纯的风属性灵力注入，测灵晶球瞬间爆发出璀璨的青色光芒，光柱直冲五尺有余！引起一片惊叹！连严律长老都微微颔首。
韩立紧随其后，他气息沉稳，箭气内蕴，晶球绽放出深沉的蓝色光芒，光柱亦有四尺八寸！同样引得众人侧目。
很快，轮到了林玄。
他缓步走上测灵台，能感觉到无数道目光落在自己身上，大多带着审视与不以为然。他这副病恹恹的样子，实在不像什么天才。
林玄深吸一口气，将手按在了冰凉的测灵晶球之上。他并未运转完整的《混沌不灭体》，只是调动了三条黯淡灵脉中残存的、相对平和的混沌母气，缓缓注入。
然而，测灵晶球在接触到混沌母气的瞬间，异变陡生！
第三节——璞玉蒙尘与问心天梯
测灵晶球并未像其他人那样稳定地绽放出某种颜色的光芒，而是猛地剧烈闪烁起来！色彩在赤、橙、黄、绿之间疯狂跳动，极不稳定，时而微弱，时而刺眼，而那光柱更是忽高忽低，最高时勉强达到四尺（绿色资质），最低时甚至跌落到一尺不到的赤光！
整个广场顿时响起一片哗然和窃窃私语。
“怎么回事？灵力如此不稳？”
“颜色杂乱，属性不显，这是根基受损、灵力紊乱的征兆啊！”
“最高才绿光？还是勉强达到？这等资质也敢来天枢学院？”
“看来坊间传闻有误，此人果然是个银样镴枪头……”
连高台上的几位考官都皱起了眉头。文执事眼中也闪过一丝讶异和不解，他明明感觉此子根基不凡，为何测灵结果如此糟糕？
严律长老面无表情，沉声道：“灵力不稳，属性混杂，根基有损。最高评定，绿光四尺（下），勉强……通过第一关。”
他的语气中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失望。原本以为文执事推荐了个好苗子，没想到竟是这般光景。
林玄面色平静地走下测灵台，对于这个结果，他早有预料。他真正的根基在于那正在重塑的混沌道基，混沌母气的本质高于这测灵晶球的检测范畴，加之他伤势未愈，刻意压制，出现这种结果再正常不过。他要的，只是一个通过的资格。
柳萱和韩立看向他，眼神中也带着一丝疑惑，但他们深知林玄底细，并未像旁人那般轻视。
第一关结束，近三千名考生，只剩下了不足五百人。
严律长老袖袍再挥，广场后方，云雾翻涌，一座巨大的、仿佛由白玉雕琢而成、直插云端的阶梯，缓缓显现。阶梯共九百九十九级，弥漫着朦胧的光晕，散发出令人心神宁静又隐隐感到压迫的气息。
“第二关，问心天梯！”严律长老声如洪钟，“此梯考验的，非是灵力修为，而是尔等的道心、意志与潜力！登得越高，潜力越大，心志越坚！两个时辰为限，登临三百阶者，合格！现在，开始！”
话音刚落，剩下的近五百名考生如同离弦之箭，争先恐后地冲向天梯，都想抢占先机。
林玄却不急不缓，走在最后。他抬头望向那没入云雾深处的天梯，能感受到其上蕴含的奇异力量，那是对神魂与意志的直接拷问。
他一步踏上了第一阶。
一股无形的压力骤然降临，并非作用于身体，而是直接作用于神魂，仿佛有声音在心底响起，拷问着他的修行初衷，引动内心深处的杂念。
这对林玄而言，如同清风拂面。他道心历经磨难，早已坚如磐石，复仇、守护、追寻大道的信念无可动摇。他步伐稳定，一步一阶，速度不快，却异常沉稳，迅速超过了前方许多因为心神动摇而步履蹒跚甚至停滞不前的考生。
一百阶，两百阶，三百阶……
他轻松跨过了合格线，速度依旧不减。周身那沉稳如山、澄澈如冰的气息，开始引起了一些考官和下方围观者的注意。
“咦？那小子……好像有点门道。”
“过了三百阶还如此轻松？他真的是测灵台那个灵力不稳的家伙？”
“看来是意志力弥补了资质的不足？”
柳萱和韩立早已超过四百阶，依旧处在第一梯队，他们回头看到林玄不紧不慢地跟在后面，心中了然。
五百阶，六百阶……
压力倍增，幻象丛生。有权倾天下的诱惑，有美色财富的沉沦，有对大道艰难的恐惧，有对身死道消的绝望……无数心魔幻象试图侵蚀攀登者的意志。
不少考生开始面色苍白，汗如雨下，速度大减，甚至有人抱头惨叫，被天梯的力量弹飞出去，淘汰出局。
林玄的眼神却始终清明。这些幻象，与他融合混沌煞灵时经历的相比，简直是小巫见大巫。他的步伐依旧稳定，甚至隐隐有所加快，超过了越来越多的人，逐渐逼近了第一梯队！
七百阶，八百阶……
此时，还能稳步向上的，已不足五十人。柳萱、韩立也在其中，他们额头见汗，显然也承受着巨大的压力。而林玄，依旧保持着那份令人心悸的平静，仿佛行走在寻常阶梯之上。
高台上，严律长老的目光第一次真正落在了林玄身上，眼中精光闪烁。文执事抚须微笑，暗自点头。
当林玄踏足第八百五十阶时，异变再生！
第四节——混沌初显
天梯八百五十阶，压力与幻象的强度再次飙升了一个档次！即便是柳萱、韩立等顶尖天才，也身形晃动，不得不停下脚步，全力运转功法抵抗心魔，艰难前行。
而林玄，在这股骤然增强的意志冲击下，体内那缓慢重塑的混沌道基，似乎被某种同源的力量引动，自发地加速了旋转！一缕精纯而古老的混沌气息，不受控制地从他体内弥漫而出！
虽然极其微弱，但在这充斥着各种意志与灵气的天梯上，这一缕混沌气息的出现，如同在平静的湖面投下了一颗石子！
“嗡——！”
他脚下的天梯台阶，那白玉般的材质，竟微微泛起了灰蒙蒙的光晕！虽然一闪而逝，但如何能瞒过高台上那些至少是灵溪境、道基境的考官？
“那是……什么气息？”一位女性考官失声低呼。
“古老，苍茫……仿佛包容一切……却又高于一切？”另一位考官满脸惊疑。
“此子的意志力竟引动了天梯本源道则的共鸣？！”严律长老瞳孔骤缩，猛地站起身，死死盯着林玄的身影，脸上第一次露出了震惊之色。
能引动问心天梯本源道则共鸣的，无不是身负逆天资质或特殊体质、意志坚如神铁的真正妖孽！这远比单纯的攀登高度更令人震撼！
文执事也愣住了，他虽然看好林玄，却也没想到会出现这般景象。
下方广场，尚未离去的考生和围观者们也看到了那瞬间的异象，虽然不明所以，但能让考官如此失态，必然非同小可！所有人看向林玄的目光，彻底变了！
林玄自己也感受到了道基的异动和那一闪而逝的异象，心中暗叫不好。他立刻全力收敛气息，将混沌道基的波动强行压下，脚步不停，继续向上攀登，但心中已是一片凝重。
暴露了！
虽然只是瞬间，但那独特的混沌气息，必然引起了学院高层的注意！
是福是祸，难以预料。
他抬头，望向那最后的百余阶天梯，以及天梯尽头，若隐若现的、几位气息如同深渊般不可测的身影。
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在这天枢学院，再也无法低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