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水还在往下淌,冷风贴着皮肤爬。
陈砚舟站在石阶上,刀横在身前,红光从他身上散出来,照得地面发暗。他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空气在震——那些人举着弓,手指扣在弦上,随时会放箭。
他没动。
对方也没动。
谁先动,谁就可能死。
他低头看了眼自己的手,指尖发黑,像是被火烧过。血纹已经爬到脖子根,一跳一跳地往脑袋里钻。他知道不能再拖了。
苏怀镜在他身后两步远,喘得厉害。她没再劝他走,只是盯着他的背影,手指捏着最后一根银针。
陈砚舟忽然转身,一把抓住她的手腕,力气大得让她皱眉。他凑近她耳边,嘴张了张,没声音,但她看清了:**等我信号。**
话音落下的瞬间,他猛地发力,把她往后一推。苏怀镜踉跄几步,撞进密道口的凹处,正好躲开正面视野。那里有块塌下来的石头,能挡箭。
他转回头,面对敌阵。
下一秒,冲了出去。
脚踩在水面上,赤色涟漪炸开,像一圈圈烧红的铁环。他借力一跃,整个人飞起来,掠过三名偃武使头顶。火把的光在他脸上闪了一下,没人反应过来。
首领站在队伍最后,披着黑斗篷,胸前银徽反着光。他刚抬起手,想下令围杀,可脖子上已经贴上了刀。
陈砚舟左手掐住他咽喉,右手柳叶刀压进颈侧动脉的位置。刀锋不深,但血珠立刻冒了出来。
首领身体一僵。
他睁大眼,不敢动。
陈砚舟靠在他耳边,嘴唇一张一合。
“让她走——否则,你死在这里。”
他自己也听不见这句话,但他知道说出来了。
首领的瞳孔缩了缩,嘴角却慢慢扬起,露出一个冷笑。
他居然开口了。
虽然陈砚舟听不到,但他看得清唇形:
“你以为你能控制这股力量?你已经在变成怪物了。”
陈砚舟眼神没变。
他只加重了一点刀压,血顺着刀刃流下来,在地上滴成一小滩。
首领没再说话,但也没下令撤退。
他站着不动,像是在赌——赌陈砚舟不敢真杀他。
陈砚舟忽然松手,反脚一踹,把首领往前推了一步。那人扑出去半步,直接暴露在自己人面前。二十双眼睛盯着他,弓箭全对着陈砚舟,可谁都不敢射。
一箭下去,主将就得死。
就在这时,一道银光从侧面飞出。
快得几乎看不见。
第一枚针扎进首领左肩井穴,第二枚直入哑门。他身子一晃,膝盖发软,当场跪倒。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却喊不出话,连运气都做不到。
苏怀镜从阴影里走出来,手里还夹着第三根针。她快步上前,伸手探进首领怀里,摸出一封密封的信。信封上有火漆印,她借着火光一看——紫金边框,中间是个“冥”字。
陆玄冥的私印。
她迅速把信塞进药箱夹层,回头看向陈砚舟。
他正踩着首领的后背,一脚把他按在地上。红光缠着他全身,像一层薄薄的火焰。他的呼吸很重,但眼神清醒。
苏怀镜跑回来扶他。
“行了,我们得走。”
陈砚舟没动。
他还盯着地上那个首领。
那人跪着,头垂下,斗篷滑落一边,露出腰间的双钩。钩尖泛蓝,明显喂了毒。刚才要是他出手,说不定现在已经中招。
陈砚舟弯腰,从对方靴筒里抽出一把短匕,顺手插进自己后腰。然后他抬脚踢了踢首领肩膀,示意他滚。
首领没动。
他只能跪着,说不出话,运不了气,像个废人。
远处传来新的脚步声,从密道两侧逼近。至少十人,速度快,装备整齐,应该是援军。
不能再留了。
陈砚舟转身,和苏怀镜一起退进密道深处。他走路有点晃,每一步都像踩在刀尖上。血纹还在蔓延,热度没退,但他咬着牙撑着。
两人拐过两个弯,确认暂时没人追上来,才停下喘口气。苏怀镜靠在墙上,打开药箱,翻出一个小瓶,倒出两粒药递给他。
陈砚舟摇头。
“吃过了。”他声音沙哑,“再吃会伤肝。”
“那你现在是什么状态?”她问。
“还能打。”他说,“但打完可能会倒。”
苏怀镜皱眉。
她知道他说的是实话。血纹每激活一分,身体负担就加重一倍。现在他已经到了临界点,再往上,可能就不是人能控制的了。
她拿出那封信,撕开一角。里面是一张折叠的地图,墨线清晰,标着几条地下通道,终点画了个符号——像是一座古墓的轮廓。
“你看这个。”她把信纸摊开。
陈砚舟凑近看,手指沿着路线划过去。最后停在那个符号上。
“这是陵墓入口。”他说。
“你怎么知道?”
“我梦见过。”
苏怀镜愣住。
这不是玩笑话。他知道她说什么就是什么。
她收起信,放进夹层最里面。
“接下来怎么办?”
陈砚舟靠着墙站直,活动了下肩膀。左臂的鳞纹还在发烫,但他已经习惯了那种痛。
“往前走。”他说,“他们怕我们进陵墓,我们就偏要进去。”
“可里面有机关,还有守卫。”
“那就一个个清。”
“你现在的状态……”
“够用了。”他打断她,“只要还能动,就能杀。”
苏怀镜看着他。
他的脸被红光照得发暗,眼睛却亮得吓人。不像个学生,也不像个医生救的人。像一把出了鞘就没打算收回的刀。
她没再劝。
她知道劝不动。
两人继续往里走。密道越来越窄,地面湿滑,墙壁上有刻痕,像是旧年留下的记号。陈砚舟走在前面,右手握着长刃,左手时不时扶一下墙。他的脚步开始有点拖,但节奏没乱。
走到第三个岔口时,他忽然停下。
耳朵动了动。
不对。
他听不见声音,但能感觉到震动。
前方五十步远,地面微微颤动,像是有人在走。脚步很轻,但频率一致,是训练过的士兵。
他抬手示意苏怀镜别动。
自己蹲下身,手掌贴地。
震动来自左边那条道。
人数不多,大概六七个,正在靠近。
他站起身,指了指右边的通道,又做了个“绕路”的手势。苏怀镜点头,两人悄悄转向另一侧。
刚走几步,身后突然传来一声闷响。
像是有人摔倒了。
陈砚舟猛地回头。
那边黑着,什么也看不见。但他知道——一定是刚才那个首领被人发现了。
果然,几秒后,火光亮起,从拐角处照过来。有人在喊话,声音模糊,但他看清了口型:
“封锁所有出口!活捉二人!”
命令传得很快。
追兵开始分散,脚步声四面八方响起。
苏怀镜抓紧药箱。
“来不及绕了。”
陈砚舟盯着前方黑暗。
“那就别绕。”
他往前走了两步,把长刃插进墙缝里卡住。然后从靴筒抽出那根断伞骨,握在手里试了试长度。接着脱下外衣,撕成两条布条,绑在膝盖和手肘上防滑。
“你要干嘛?”苏怀镜问。
“抢时间。”他说,“你跟紧我,看到光就跑。”
“等等——”
他没等她说完,已经冲了出去。
身影一闪,消失在黑暗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