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境,灵植仙宗。
作为南境有数的超级宗门之一,灵植仙宗坐落在一片绵延万里的灵娥山脉之中。
宗门内处处奇花异草,灵药飘香,千年古木参天而立,灵禽瑞兽悠然穿行,一派生机盎然、祥和宁静的仙家气象。
宗门核心处的主殿“百草殿”,以万年温玉和灵木构建,古朴大气,殿内弥漫着淡淡的草木清香与精纯灵气。
此刻,殿内并非举行正式会议,而是相对随意的私人小聚。
主位之上,坐着灵植仙宗的老宗主林天萧。
他须发皆白,面容清癯,着一袭青色道袍,周身散发出温和而浩瀚的生命气息,宛如一株历经沧桑的古树。
下首左侧,坐着太上长老令奥天,一位身形微胖、笑容可掬的老者,手中把玩着一枚碧绿的灵种,眼中偶有精光闪过。
而在客位,相对而坐的是一对年轻道侣。
男子面容俊朗,眉宇间带着几分洒脱不羁,正是吴亦辰。
百年岁月并未在他脸上留下太多痕迹,反而更添沉稳,周身气息圆融内敛,赫然已是天帝级修为!
只是与周子墨、姜若伊那种与天地法则交融的圆满感相比,他的气息更加灵动多变,仿佛蕴含着无限生机与可能。
女子温婉秀美,气质娴雅,正是程雨萱。
她如今也已是帝境大圆满的修为,距离天帝只差一线机缘,气息与吴亦辰隐隐共鸣,显然二人双修功法已臻化境。
四人正在品茗闲谈,话题不免涉及到不久前天殿那场震动大陆的“群仙宴”,以及宴会主人周子墨宣布即将离开此界的消息。
“周道友……不,主宰阁下此举,真乃高瞻远瞩。”
林天萧轻抚长须,感慨道,“将上位面之秘公之于众,激励后来者,又借此盛会弥合各方嫌隙,托付人族未来……此等胸襟气度,令人敬佩。”
令奥天点头附和:“是啊,谁能想到,当年那位与我宗有些渊源的少年,短短百年间,竟已走到如此高度,执掌一界权柄。亦辰,你与那主宰阁下乃是至交,可知他具体何时离开?又去往何处?”
吴亦辰放下茶盏,眼神有些复杂,有自豪,也有一丝不易察觉的落寞:“我和子墨多年未见,他……行事向来出人意料。具体何时离开,恐怕只有他自己知晓。至于去处,那我更不知晓。”
他顿了顿,看向身旁的程雨萱,两人相视一笑,带着些许感慨,“这些年,我们虽多方打听他的消息,却总是断断续续,直到最近才确认,那位传说中的位面主宰,真的就是他。”
程雨萱柔声道:“周大哥天纵之资,能有此成就,也是情理之中。只是这一别,恐怕……”
她没再说下去,但众人都明白其中意味。界域相隔,再见之期,或许遥遥无期。
殿内气氛一时有些沉静。
就在此时——
殿内空间毫无征兆地泛起一阵水波般的透明涟漪!
没有任何灵力暴动,没有空间撕裂的声响,那涟漪就这般自然而然地出现在大殿中央,仿佛原本就存在于那里。
林天萧与令奥天两位老牌强者瞳孔骤缩,瞬间从座位上弹起,周身灵力下意识地运转,但又强行压下,脸上露出极度惊骇与戒备之色!
“什么人?”
竟能毫无声息地穿透灵植仙宗重重护山大阵与殿内禁制,直接出现在核心主殿之中?!此等手段,简直匪夷所思!
吴亦辰与程雨萱也是心头一震,霍然起身,目光死死盯向那涟漪中心。
涟漪荡漾,两道身影如同从水面下浮起,由虚化实,清晰呈现。
左侧一人,身着暗红玄黑交织道纹的长袍,长发披散,面容俊朗,嘴角噙着一丝温和笑意,正是刚刚还在他们话题中心的周子墨!
右侧一人,白衣胜雪,清冷如月,容颜绝世,气息浩瀚圆满,正是新晋天帝姜若伊!
“周……主宰阁下?!”
林天萧与令奥天几乎同时失声,脸上的惊骇瞬间转化为极度的惶恐与不安!两人心脏狂跳,冷汗瞬间浸湿了后背!
这位刚刚结束盛宴、宣布即将离开的位面之主,怎么会突然毫无征兆地亲临灵植仙宗?!
还是以这种近乎“闯入”的方式直接出现在主殿内?!
难道……难道是灵植仙宗在什么地方无意中得罪了这位至高存在?
还是说吴亦辰与他之间……两人心思电转,越想越是害怕,腿都有些发软。
林天萧勉强稳住心神,连忙躬身行礼,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不知主宰阁下驾临,有失远迎!万望恕罪!”
一旁的令奥天也连忙跟着躬身,头都不敢抬起。
周子墨见状,微微一笑,抬手虚扶:“林老宗主,令太上长老,不必如此拘谨惶恐。”
他的声音平和,带着一种安定人心的力量,“我与若伊此来,并非公事,也非问罪,二位无需紧张。只是来看看老朋友,叙叙旧罢了。”
他目光转向一旁,从出现开始就死死盯着他、表情从震惊到难以置信再到狂喜的吴亦辰,以及同样惊讶但很快露出欣喜笑容的程雨萱。
“二位在自己家里,自在些便好。”
周子墨又对林天萧二人补充了一句,随即不再理会他们,迈步走向吴亦辰。
林天萧与令奥天闻言,稍稍松了口气,但依旧恭敬地垂手立在一旁,不敢有丝毫懈怠,心中却是惊涛骇浪!
这位主宰阁下的神通,果然深不可测!而且,他称呼吴亦辰为“老朋友”……看来亦辰与这位的关系,比他们想象的还要深厚!
吴亦辰看着一步步走近的周子墨,喉咙有些发干,百年的思念、打探消息时的焦虑、确认身份后的自豪、以及此刻重逢的激动,种种情绪混杂在一起,让他一时竟不知该说什么。
直到周子墨走到他面前,张开双臂,脸上挂着那熟悉的、带着一丝促狭却又无比真诚的笑容,叫了一声:
“亦辰。”
这一声呼唤,瞬间击碎了所有隔阂与时间带来的陌生感。
吴亦辰眼眶一热,再也控制不住,上前一步,与周子墨狠狠拥抱在一起!
“子墨!真的是你!太好了!太好了!”
吴亦辰用力拍打着周子墨的后背,声音有些哽咽。
什么位面之主,什么至高主宰,此刻在他眼中,这就是他失散多年、历经生死、终于重逢的兄弟!
周子墨也用力回抱,闭上眼睛,感受着这份跨越百年岁月、历经风雨却依旧炽热的兄弟情谊。
他成名之后,威加四海,却极少有能如此刻这般,放下所有身份与负担,单纯作为一个“兄弟”被拥抱的时刻。
姜若伊静静站在一旁,看着相拥的两人,清冷的眼眸中也泛起一丝温和的笑意。程雨萱则是眼圈微红,为亦辰感到由衷的高兴。
良久,两人才分开。
周子墨上下打量着吴亦辰,感受着他体内那蓬勃浩瀚、充满生机的天帝之力,眼中满是欣慰与骄傲,用力拍了拍他的肩膀:“好小子!不错嘛!都已经是天帝了!看来这些年,你没偷懒!”
吴亦辰也平复了心绪,听到夸奖,脸上露出得意的笑容,但随即又垮下脸,故作哀叹:“和你这变态比起来,我这才哪到哪啊!你如今都成了这方天地的主宰了!我这点成就,在你面前都不够看的!”
他嘴上这么说,眼中的自豪与替兄弟高兴的光芒却丝毫未减。
周子墨笑道:“道途漫漫,各有际遇。你能走到这一步,靠的是你自己的天赋与努力,我很为你高兴。”
他深知自己能有今日,固然有自身拼搏,但老师赵磊科的传承与龙剑的指引亦是关键。
而吴亦辰,则是真正凭借自身在这天武大陆一步步闯出来的,其中艰辛,可想而知。
吴亦辰嘿嘿一笑,手臂很自然地搭在周子墨肩膀上,一副哥俩好的模样,扭头对一旁的程雨萱炫耀道:“雨萱,你看,我没吹牛吧?我真有一个主宰好兄弟!货真价实的!”
那神情,像极了孩童向伙伴展示最珍贵的宝物。
程雨萱忍俊不禁,掩口轻笑,眼中满是柔情与无奈。
周子墨则是嘴角微微抽了抽,总觉得吴亦辰这话听起来怪怪的,好像在炫耀什么稀世珍宝,但细品之下又充满了纯粹的兄弟情谊,让他心头暖洋洋的,也就随他去了。
“好了,叙旧的话稍后再说。”
周子墨收起玩笑之色,正容道,“现在,我们该离开这里了。”
吴亦辰愣了一下:“离开?去哪?”
“去找梓辰。”
周子墨眼中闪过一丝期待,“我们兄弟三人,已经太久没有聚齐了。”
“梓辰!”
吴亦辰眼睛一亮,兴奋道,“对!是该去找他!我们三兄弟,必须得好好聚聚!我知道他在哪,前不久,我还和他小聚了一下,现在在中州北域的‘圣城’定居,日子过得可滋润了!”
周子墨闻言,脸上露出“果然如此”的笑容:“是不是在程家?”
吴亦辰瞪大眼睛,满脸不可思议:“嗯?!你怎么知道?!”
“哈哈哈……”
周子墨朗声一笑,眼中闪过追忆,“之前在北荒的乾州古城,我曾与他偶遇,一起喝了几壶酒,听他聊了聊近况。”
吴亦辰挠挠头,笑道:“原来如此!我明白了!那还等什么?我们现在就出发吧!雨萱,你也一起,我们好好聚一聚,不醉不归!”
程雨萱含笑点头:“好啊。”
周子墨点头:“行,那我们现在就走。”
吴亦辰和程雨萱转身,对着一直恭敬站在一旁、大气不敢出的林天萧和令奥天郑重地躬身行了一礼。
“老祖,太上长老,我与雨萱要随子墨去寻故友一聚,特此告辞。”
吴亦辰恭敬道。
林天萧此刻哪敢有半点阻拦,连忙挤出一个和蔼无比的笑容,连连摆手:“快去吧,快去吧!主宰阁下与你们兄弟重逢,乃是天大的喜事!宗门无事,你们尽管去,玩得开心些!”
他巴不得赶紧送走这几尊大神,尤其是周子墨这位位面主宰在侧,压力实在太大了。
令奥天也在一旁赔笑点头。
周子墨对林天萧二人微微颔首致意,随即袖袍轻轻一拂。
一股无形无质、却又柔和浩瀚的空间之力,瞬间将他自己、姜若伊、吴亦辰、程雨萱四人包裹。
下一刻,四人的身影如同水中的倒影,开始变得模糊、透明,与周围的空间荡漾起同步的涟漪,仿佛正在“融入”这片天地。
没有惊天动地的声势,没有撕裂空间的波动,就在林天萧与令奥天的注视下,四人的身影如同褪色的水墨画,渐渐淡化,最终彻底消失不见。
殿内,只留下一片空荡,以及空气中残留的、属于周子墨的淡淡平和气息。
大殿内,陷入了死一般的寂静。
林天萧与令奥天保持着躬身送别的姿势,良久,才缓缓直起身。
两人对视一眼,都从对方眼中看到了尚未完全褪去的惊悸、震撼,以及一种难以言喻的复杂情绪。
“呼……”
林天萧长长舒了一口气,擦了擦额角并不存在的冷汗,苦笑道,“这主宰阁下……果然神鬼莫测。来无影,去无踪,天地法则如臂使指……这等境界,我等怕是穷尽一生也无法理解了。”
令奥天也心有余悸地点点头,随即又露出一丝感慨与庆幸:“不过,亦辰能有此等至交,也是他的造化,更是我灵植仙宗之福啊。”
两人望着方才四人消失之处,沉默良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