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玄的指尖还残留着白灵儿耳尖绒毛的温度，天际那道黑缝突然发出刺啦一声轻响，像是什么古旧的帛布被人狠狠撕开。
他瞳孔骤缩——那缝隙里钻出的不是风，不是云，是个裹在黑雾里的身影。
黑袍下的躯体被无数锁链缠绕，锁链上的符文泛着幽蓝鬼火，每一道都勒进血肉里，渗出的不是血，是墨汁般的粘稠物，滴在地上便腐蚀出焦黑的窟窿。
最骇人的是那张脸，说是脸不如说是一团扭曲的阴影，唯二能辨的是两点猩红，像两把淬毒的匕首，直扎进林玄眉心。
主人！白灵儿的尾尖星火突然剧烈明灭，她怀里的阿狸炸毛成球，喉咙里发出幼犬般的呜咽。
小狐妖的脸瞬间惨白，原本灵动的狐耳紧紧贴在脑袋上，这、这气息......比师父当年渡剑神劫时还要可怕......她的指尖不受控地颤抖，按在自己心口，那里的神魂碎片正像被火烤的冰珠，它在......它在笑，在笑我身体里的东西......
林玄反手握住她的手腕，掌心的温度顺着血脉涌进白灵儿体内。
神魂碎片的震颤稍缓，他却在接触的刹那，听见了更清晰的嘶吼——那是属于前世剑神的记忆碎片在翻涌，像被投进热油的冷铁，滋滋作响。
噗通！
玄霜子突然跪了下去。
这位向来仙风道骨的北冥宗隐世高人，此刻浑身筛糠般抖着，道袍下摆浸在自己方才咳的黑血里，天、天道使者......他的喉结上下滚动，声音比蚊蚋还轻，当年剑神斩天道时，我在昆仑巅见过他们的影子......他们不该现世的......不该......
林玄这才注意到，玄霜子的指尖深深掐进泥土里，指缝渗出的血珠落在地上，竟被某种无形之力蒸发成了青烟。
老人的道冠歪在脑后，原本梳理整齐的白发散成乱麻，哪还有半分隐世高人的模样？
系统提示音在识海炸响，比以往任何时候都急促：警告！
检测到天道本源意志干涉，目标为宿主灵魂核心。
当前宿主修为：剑王巅峰（压制状态）。
敌方战力评估：超越剑帝层级，建议立即脱离战场，规避率不足37%......
林玄的拇指摩挲着寒魄剑的吞口兽纹。
剑鞘里的剑鸣渐急，像是困在笼中的凶兽，急着要撕咬来犯之敌。
他望着那道黑影一步步踏空而来，每走一步，脚下的虚空便像被揉皱的绢帛般扭曲，忽然笑了：系统，你说我要是现在跑了，能护得住灵儿？
能护住剑冢？
能护住前世那些被天道碾碎的剑修？
识海静默片刻，机械音里竟透出几分无奈：检测到宿主执念强度突破临界值，启动【剑神残魂】临时唤醒程序，当前可用力量：13%......
黑影停在十丈外。
锁链摩擦的声响像极了冤魂夜哭，它开口时，林玄听见无数人的哀嚎混在其中，林青玄，你当自己是谁？黑雾翻涌，露出半张腐烂的脸，当年你斩我一缕残魂，我便守在天道裂隙里等了三千年。
今日你这具新躯......它抬起手，锁链上的幽蓝鬼火骤然暴涨，正好做我踏碎天道的脚石！
话音未落，林玄脚下的土地突然发出令人牙酸的断裂声。
以他为中心，蛛网般的裂纹向四周蔓延，十丈外的萧无极和风雷童子被震得弹起来半尺，又重重摔进坑里。
白灵儿被气浪掀得踉跄，林玄反手一捞将她拽进怀里，寒魄剑地出鞘三寸，剑刃上流转的星芒将两人护在光茧中。
灵儿，闭好眼睛。林玄的声音沉得像压了千年玄铁，他望着黑影抬起的手，那只手上的锁链正渗出黑色雾气，雾气所过之处，连空气都结出冰晶，阿狸，护好她。
小狐狸呜咽一声，从白灵儿怀里挣出，浑身白毛炸成雪球，挡在两人身前。
白灵儿却偏要抬头，她望着林玄绷紧的下颌线，突然伸手按住他持剑的手背：主人的剑，是要斩开天道的。她笑了，狐耳上的银铃随着动作轻响，我信你。
林玄的心脏猛跳了一下。
这声我信你像根烧红的铁钎，戳破了他前世今生所有的犹豫。
剑神残魂在识海沸腾，那些被封印的记忆碎片突然连成线——他看见自己站在九霄云外，持剑斩向天道锁链；看见千万剑修跪在他身后，眼里是比星芒更亮的光；看见那个穿着狐裘的小狐妖，在他坠下神坛时，用尾巴卷住了他的手腕......
系统，全开。他低喝。
识海炸响轰鸣，系统提示音带着金属撕裂声：警告！
强行开启100%残魂唤醒，当前宿主肉身承受度：32%......
林玄充耳不闻。
他松开白灵儿，向前踏出一步。
寒魄剑完全出鞘，剑身流转的不再是星芒，而是纯粹的剑意——那是能劈开混沌、斩碎轮回的剑意，连天空的黑缝都因这剑意而颤抖。
黑影的猩红瞳孔骤然收缩，它终于露出慌乱：你......你竟能唤醒完整残魂？！
我林青玄，林玄的声音里混着两种音色，一种是现在的清冽，一种是前世的苍劲，生来便是要逆这天道的。
他挥剑。
这一剑没有招式，没有花巧，只有最原始的、要将一切阻碍碾碎的意志。
剑刃划过虚空的瞬间，天地突然安静下来——风停了，云散了，连黑缝里渗出的黑雾都凝固在空中。
黑影的锁链同时暴起。
那些缠着它的锁链像活过来的毒蛇，嘶嘶吐着信子，迎向林玄的剑。
两股力量相撞的刹那，剑冢上方的天空彻底崩塌。
林玄听见白灵儿的尖叫被风声撕碎，看见玄霜子被气浪掀飞撞在断墙上，看见阿狸的白毛被烧得焦黑却仍挡在白灵儿身前。
他的虎口崩裂，鲜血溅在剑刃上，反而让剑意更盛。
黑影的锁链寸寸断裂，露出下面腐烂的躯体，那躯体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消散，却仍在嘶吼：这不可能......天道......天道不会容你......
容不容，林玄踩着断裂的锁链逼近，剑刃抵住黑影眉心，我说了算。
黑影的嘶吼戛然而止。
它的躯体化作黑雾，却在消散前，对着林玄的方向吐出最后一句话：你以为......你唤醒的是剑神？
不，是......
话音消散在风里。
林玄的剑刃垂落。
他突然踉跄一步，扶住旁边的断墙。
系统提示音弱得像蚊蚋：残魂力量超载，宿主肉身损伤度：78%......建议立即......
闭嘴。林玄抹了把嘴角的血，抬头望向天际。
那道黑缝正在闭合，可他分明看见，缝隙深处还有更多黑影在蠕动，像蛰伏在深渊里的怪物，等着下一次机会。
白灵儿扑过来，带着阿狸的体温。
她的手抚上林玄的脸，摸到满脸的血，眼泪大颗大颗砸下来：主人你骗我......你说只是小麻烦......
林玄笑了，用染血的指尖替她擦掉眼泪：麻烦？他望着逐渐闭合的黑缝，眼神比寒魄剑更冷，这才刚刚开始。
远处传来玄霜子的呻吟。
老人挣扎着爬起来，望着林玄的眼神里多了几分恐惧，又多了几分狂热——他终于明白，自己之前打的算盘有多可笑。
眼前这个浑身是血的年轻人，哪里是普通的守墓人？
他是剑墟万域等了三千年的、要掀翻天道棋盘的棋手。
风又起了。
吹起林玄的衣摆，吹落剑冢前的残叶。
寒魄剑自动归鞘，剑鸣未歇，像是在应和林玄心跳的节奏。
天际最后一线黑缝消失时，林玄听见天剑碑的声音在脑海响起：碑灵已醒。
剑神，该启程了。
他低头看向白灵儿，小狐妖正用尾巴给他擦血，尾巴尖的星火比任何时候都亮。
启程？林玄喃喃，突然握住她的手，好，那就去掀了这天道的殿。
远处，剑冢深处传来古钟轰鸣。
那是属于上古剑神的战歌，终于，要再次响彻剑墟万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