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色彻底漫上山海花田时,蝉鸣便成了田野的主旋律。
白日里的暑气被晚风卷走大半,田埂边的草丛里,萤火虫三三两两钻出来,提着朦胧的绿灯笼,绕着嫩绿的黄豆苗翩跹。星光落进田垄的积水洼里,碎成一片银鳞,和萤火交相辉映,把夜色衬得格外温柔。
谢怜和花城搬了竹椅坐在故事阁的院门前,手边放着一碟刚煮好的毛豆,壳上还带着淡淡的盐霜。小海娃抱着墨尾蹲在不远处的篱笆下,正追着一只飞得低的萤火虫跑,嘴里小声念叨着:“慢点飞,别跑呀。”墨尾被他抱在怀里,尾巴尖轻轻扫着地面,眼睛亮晶晶地跟着萤火转。
晚风掠过院角的丝瓜藤,带来清甜的香气。谢怜剥了一颗毛豆放进嘴里,豆子的绵软混着盐味在舌尖散开,他眯起眼,看向远处的花田:“没想到今年的毛豆长得这么快,才这么些天,就已经能吃了。”
花城也剥了几颗,放在谢怜手边的小碟里,声音被夜色揉得格外柔和:“伏雨养得好,土里的养分足,自然长得旺。再过些日子,豆荚会更饱满,到时候煮了配上米酒,滋味更好。”
正说着,就听见老水手的脚步声从田埂那头传来,伴着竹杖点地的轻响。他手里提着个竹编的小灯笼,灯笼上蒙着一层薄纱,光晕透过纱面散出来,暖黄的一团,在夜色里晃悠。
“老水手爷爷!”小海娃看见他,立刻抱着墨尾跑过去,仰着小脸问,“您也来看萤火虫吗?”
老水手笑着点头,伸手摸了摸他的头:“来看看田埂的排水沟,怕夜里下雨堵了。顺便来和你们说说话。”
他走到竹椅旁坐下,谢怜给他递了一颗毛豆。老水手放进嘴里嚼着,目光望向花田里明明灭灭的萤火,慢悠悠地开口:“年轻的时候出海,夜里泊船在小岛边,也见过这样的萤火。那时候总想着,要是能有一片自己的土地,种些庄稼花草,夜里能坐着看萤火,就好了。”
谢怜闻言,弯了弯唇角:“现在不就实现了吗?”
“是啊。”老水手叹了口气,眼里满是笑意,“这片土地,是个好地方。你们来了之后,花田活了,乡亲们的日子也热闹了。”
说话间,文书也提着一盏灯过来了,手里还拿着那个花田养护记录册。他挨着老水手坐下,翻开册子给两人看:“今日测了土壤湿度,比昨日高了三成,黄豆苗的长势也都记下来了。再过十天,就可以施氮肥了,到时候喊上乡亲们一起,趁着清晨凉快,效率高些。”
花城点头应下:“好,到时候我们来帮忙。”
小海娃追累了,抱着墨尾走回来,坐在谢怜脚边,把脸贴在墨尾毛茸茸的背上。墨尾温顺地蜷着身子,任由他抱着,喉咙里发出舒服的呼噜声。
“谢怜哥哥,”小海娃抬头,眼里映着萤火的光,“等明年春天,我们的花田是不是又会开满格桑花?比去年还要好看?”
“会的。”谢怜伸手摸了摸他的头,声音温柔,“只要我们好好照料这片土地,来年的花海,一定会更绚烂。”
夜色渐深,萤火越聚越多,绕着田垄飞舞,像是给花田镶上了一圈流动的光边。蝉鸣和蛙声交织在一起,伴着众人的闲话,在田野里悠悠回荡。
毛豆渐渐吃完了,碟子里剩下一堆空壳。老水手和文书起身告辞,提着灯笼往田埂那头走,光影随着他们的脚步晃悠,渐渐融进夜色里。
小海娃也困了,打了个哈欠,靠在谢怜的腿上睡着了。墨尾轻轻舔了舔他的手背,也跟着蜷成一团,闭上了眼睛。
花城把身上的薄衫解下来,轻轻盖在小海娃身上。谢怜抬眼看他,月光落在他的眉眼间,柔和得不像话。
“三郎,”谢怜轻声说,“这样的日子,真好。”
花城伸手,握住他的手,指尖相触,暖意融融。他看向远处的花田,看向漫天的星光萤火,低声道:“有你在,哪里都好。”
风又吹过,丝瓜藤的叶子沙沙作响。萤火依旧在田垄间翩跹,像是这片土地捧出的星星,照亮了夏夜,也照亮了岁月里,那些安稳而温柔的时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