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这份感动很快被现实的冰冷击碎。
毕竟现在的他需要的是逆命锚点，是离开这个扭曲现实的钥匙，而不是一句少年人的真心话。
“那如果一个时间轴里，一直找不到锚点呢？”
江晦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像是在问合显，又像是在问自己。
合显突然笑了，带着点少年气特有的狂妄和疯劲。
他猛地凑近江晦，鼻尖几乎要碰到他的额头，长得有些长的浅金色发丝扫过江晦的脸颊。
“那就重来啊！全部推倒重来！一遍不行就两遍，两遍不行就十遍，直到找到的那天！”
他的眼神明亮而炽热，带着一种不计后果的决绝。
江晦看着他，就像看到了那个后来那个在副本里不死不灭，神神叨叨的疯子。
该说什么？
物以类聚，人以群分吗？
江晦盯着他的眼睛，突然笑了。
几乎是同样的偏执和疯狂，还带着一丝被他卷进这些事里压抑这么久的报复欲。
江晦问。
“怎么推倒重来？”
“还能怎么重来？”
合显拍了拍他的肩膀，语气轻松得像是在说游戏。
“就跟打游戏一样啊！存档没了就读档，关卡没过就重开，多大点事儿。”
“重开……”
江晦低声重复着这两个字，竟然真的在思考这两个字的可行性。
是啊，重开。
这个扭曲的现实太真实了，真实到让他差点沉溺在这份失而复得的重逢里。
可他清楚地记得，上一个副本里，天幕巨眼给他看的幻象。
合显被悬挂在古树上，内脏被尸傀疯狂啃食。
那画面像一根毒刺，扎在他心里，时时刻刻提醒着他失去的痛苦与愤怒。
眼前的合显是真实的，可也是虚假的。
这只是逆命回廊构建的幻象，是基于他执念的陷阱。
既然找不到锚点，既然这里不是真正的现实，那不如就按合显说的，重开一次。
而且，这也是他的报复。
报复那个让他看到如此残忍幻象的“神”。
报复这个把他当作棋子的五维枢纽。
也报复眼前这个懵懂无知，还不知道未来将要承受怎样苦难的合显。
虽然江晦心里清楚，眼前的合显是完全无辜的，这只是自己小心眼的迁怒，可他就是忍不住。
江晦突然站直身体，目光扫过水箱侧面。
如果他没记错的话，那里挂着一块锈迹斑斑的警示牌，背后藏着一小片打磨得极其锋利的铁皮。
这是他高中时藏在这里的，那时候他只是觉得好玩。
同时可能也觉得手里握着点锋利的东西能带来安全感。
却没想到，多年后会在这样的场景下派上用场。
可见他其实也是疯子一个。
他伸手，从警示牌背后摸出那块铁皮。
铁皮约莫手掌大小，边缘被打磨得薄而锋利，在日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上面还有因为保养不好而生出的斑驳锈痕。
“你拿这个干嘛？”
合显看着他手里的铁皮，眼神里满是疑惑。
江晦没有回答，只是转头看向合显，嘴角勾起一抹诡异的笑容。
他举起铁皮，在合显还没反应过来的瞬间，猛地将锋利的边缘对准自己的脖颈，狠狠扎了进去。
噗嗤——！
人的皮肉对于这铁片来说，柔嫩的就像一块豆腐一样。
锋利的铁皮轻易划破了他的颈动脉，滚烫的鲜血瞬间喷涌而出，带着浓烈的腥甜气息，劈头盖脸地溅了合显一脸。
“江晦！你他妈疯了？！”
合显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
他脸上的鼻血和喷溅的鲜血混在一起，狰狞而恐怖，像一只来自地狱的恶鬼。
他下意识地伸手想去阻止，却只摸到满手温热的血液。
合显看着江晦的脖颈上的伤口不断地涌出鲜血，整个人都懵了，大脑一片空白。
江晦能感觉到血液快速流失后体温的不断下降。
他几乎是一瞬间就失去了力气。
只能感觉到自己的气管和胸肺里灌满了温热的液体。
随后连呼吸都变得困难。
江晦的喉咙里发出嗬嗬的声响，像是要说点什么。
他倒在地上，合显慌乱地抱住他，力道大得几乎要捏碎他的骨头。
“别……别这样！江晦！你他妈别吓我！我瞎说的，我瞎说的！”
合显的声音带着哭腔。
他的眼泪混合着脸上的血液往下滑落，看起来尤为恐怖，滴在江晦的校服上。
“我带你去医院！我们去医院！”
江晦看着他惊慌失措濒临崩溃的样子，嘴角咧开，像是在笑。
因为合显说得没错。
他能感觉到，眼前的空间开始疯狂扭曲。
教学楼的墙壁，远处的树木，合显的脸，在他眼前都变成了扭曲的色块。
这个世界像被打翻的调色盘，旋转，碰撞，碎裂。
逆命回廊的幻象，正在崩塌。
他躺在合显怀里，用尽最后一丝力气，在喉咙破裂后的气流声里，艰难地吐出几个字。
合显还以为是遗言，凑很近去听。
结果江晦说了一句。
“tmd……给老子……重开。”
话音落下的瞬间，江晦眼前的一切彻底陷入黑暗。
血液的温热感，窒息的痛苦感，合显的哭声，都消失得无影无踪。
江晦的意识再次陷入昏迷。
只留下合显在逐渐扭曲模糊的空间里，抱着他渐渐冰冷的身体，发出撕心裂肺的哭喊。
而江晦不知道的是，在他意识消散的那一刻，水箱背后的墙壁上，一道微弱的金色光点悄然浮现，又快速隐去。
那是逆命锚点的光芒，在他选择【重开】的瞬间，终于显露了踪迹。
后脑勺磕在地板上的钝痛还没消散，江晦猛地睁开眼，映入眼帘的依旧是熟悉的白色天花板和墙上“十年寒窗磨一剑”的标语。
他下意识地抬手摸向脖颈，那里光滑一片，没有伤口，没有粘稠的血液。
可那被铁皮划破的锐痛和血液呛进气管的窒息感，却依旧清晰得仿佛就在刚才。
这种感觉让江晦忍不住咳嗽了几声，喉咙里居然泛起淡淡的腥甜。
“不是循环？”
江晦喃喃自语，昏沉的脑袋渐渐清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