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蹲下身，指尖拂过暴露在土层外的陶片。
陶片上暗黄色的结晶在指尖化开，带着一股甜腻到发腥的气味。
他抬头望向树顶，浓密的枝叶间仿佛有无数双眼睛在窥视。
五十年前被埋在地下的姑娘们，她们或许还被困在这棵老槐树下。
槐木之芯吗……
江晦在心里默念着这个名字，目光再次落在那道隐隐有些光透出的裂痕上。
看来要找到那东西，免不了要跟这棵槐树正面打交道了。
不过还是等到白天再来吧，到时候能见度应该比现在高。
好在来的路上，江晦在地上留了不少记号，这时勉强还能看清。
寻着这些记号走了很久很久，久到江晦怀疑自己是否走错方向时，终于隐约看见了土坯房的影子。
但他身后突然传来陶罐滚动的声响，江晦猛然回头，却只看到空荡荡的土路。
风吹过槐树林的呜咽，像极了姑娘们的哭泣。
从外面看，土坯房里还是漆黑一片。
江晦轻轻推开门，罗怡清正趴在炕边打盹，罗怡菲则是蜷缩在墙角睡着。
听到动静，罗怡清立刻就惊醒，叫了江晦几声。
江晦赶忙把存在感调节恢复到正常值。
“怎么了？”
“你刚刚睡着了吗？我叫了你好几声也没听见回应。”
罗怡清这才松了一口气似的，揉了揉惺忪的睡眼。
江晦没直接回答，只是走到炕边，将布娃娃放回地上。
做完这一切，他才在炕的另一边躺下，闭上眼睛，装作刚刚睡醒的样子。
“是啊，困了就睡了。你叫我有什么事吗？”
“刚刚系统突然有声音了，菲菲说她也听到了，所以就想问一下你听到没有。”
江晦心里默默叹了口气。
“听到了。”
“你就是江晦？”
现在说我不是江晦你信吗？
“所以为什么是你开启了副本主线任务？”
“因为——”
“难不成你刚刚是偷偷出去了？”
“其实——”
“你快说啊，急死我了！”
“你倒是也没给我机会继续说啊！”
罗怡清立刻噤声，等着江晦开口。
槐木祭、槐木之芯……这两个词在江晦脑海里盘旋，像两枚投入深潭的石子。
江晦犹豫片刻，还是选择隐瞒外出的事。
他有保护自己的道具，这两姐妹不一定有。万一知道他外出还安全回来了，到时候自己也外出就不好了。
于是江晦只说自己睡前想了想老太太的话，结果刚刚在睡梦中梦见了一些镇子里的往事，快醒来时又想起他们进镇子路上的见闻，才将事情全都串联起来。
凑巧之下，开启了主线任务。
至于槐木祭的事情，罗家姐妹作为玩家以及和他同组行动的人，确实有一定知情权。
起码在他看来，罗怡清有一定的合作价值。
从今晚开始，这个看似平静的小镇，大概就会露出越来越狰狞的面目。
江晦在心里盘算了一番，他想起之前那对看似情侣的男女，作为室友的陈国安与邓奇和后来遇见的短发女人与大汉。
哪怕是眼前的罗家姐妹，都是进副本之前就已经熟识的人。
什么意思，系统针对他一个？
不过其他人江晦不太清楚，但已经相处过一段时间的罗怡清，江晦看得出她的目的很明显。
那就是想要带着妹妹罗怡菲活着离开这个副本。
既然有目的，那就好办。
在江晦意料之中的，罗怡清听完那些线索后第一时间做出了反馈。
“所以，‘槐木之芯’很有可能就在那棵大槐树里？”
“如果我在梦中没看错，应该是，所以等天亮之后，我们去镇子中心的槐树广场看看情况。”
副本的关键，应该就藏在槐木祭的真相里。
夜里工作量太大，加上使用技能对精神的消耗，江晦还是在天亮前睡了一会儿。
短短时间内他就做了个梦，梦见自己站在槐树林里，无数双眼睛从树干的节疤里盯着他。
一个穿着蓝布褂子的姑娘从树后走出来，手里捧着个滴着蜜的罐子对他说。
“尝尝吧，很甜的……”
而在现实中，屋外此刻莫名传来女人的哼唱声，歌词含混不清，像是在念咒一般。
窗户上也随之投下一片黑影。
罗怡清望着窗外，神色有些紧张地抓住了匕首。
……
清晨时分浓雾就已经散去，站在窗边可以看到屋子周围的景象。
土坯房大概是在镇子最外围的小山坡上，所以当时在雾中才显得孤零零。
从山坡下去就是比较集中的平房，但大多都比较破败。
空气中还弥漫着一股淡淡的血腥味。
江晦醒来时，罗怡菲也才刚刚醒。
罗怡清看起来则像是替他们守了后面的小半夜，眼睛有些发红。
老太太做好了早饭，在土坯房外的石桌旁吆喝他们过去。
那是几个黑黢黢的窝窝头和一碗暗红色的液体，看起来——像血。
“尝尝吧，是槐花蜜。”
老太太把碗推过来。
罗怡菲估计是真饿了，对着两碗都很诡异的食物，最终还是硬着头皮拿起一个窝窝头，还向老太太道谢。
“谢谢奶奶。”
她刚咬了一口就突然剧烈咳嗽起来，紧接着从嘴里吐出半片指甲。
罗怡清拿着匕首拉起妹妹挡在了她身前。
江晦也立刻将桌上的碗打翻。
暗红色的液体洒在地上后冒出了不少白色的泡沫，像活物一样蠕动着。
老太太的脸瞬间变得狰狞起来。
“不识好歹的东西！”
她抬手猛地将什么东西甩向罗怡清。
虽然是被迫防御，但匕首还是起到作用挡住了这次攻击，只是冲击力让罗怡清不由得后退了好几步，差点和罗怡菲撞作一团。
江晦则是将目光移向刚刚从老太太手中飞出的那个东西——一根绣针。
那绣针擦过匕首边缘被弹飞出去，在土地上留下一道焦黑的痕迹。
果然。
江晦给罗怡清使了个眼色，率先向山坡下跑去，罗怡清也立刻反应过来，拉起罗怡菲就往外跑。
昨夜撞门时出现的女人哭喊声再次响起。
江晦三人还未跑出多远，那声音仿佛就已经要贴近到身后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