深夜。
盘山公路。
这里叫“阎王鼻子”。
路窄，弯急。
一边是峭壁，一边是百丈深渊。
寒风像刀子一样，刮得脸生疼。
林啸天趴在雪窝子里。
他的左腿虽然接上了，但在这种极寒天气下，骨头缝里像是钻进了无数根冰针。
疼。
但他纹丝不动。
在他身边。
李铁蛋、豁牙，还有十个尖刀班的战士。
每个人都冻得脸色发青。
嘴唇干裂。
身体因为缺盐和饥饿，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大哥……”
李铁蛋抓了一把雪塞进嘴里，试图压住胃里的痉挛。
“鬼子……咋还没来？”
“要是再不来……俺就要冻成冰棍了。”
“来了。”
林啸天没有回头。
他的耳朵贴在冰冷的地面上。
“两辆车。”
“一辆摩托，一辆卡车。”
“距离……三里。”
“准备。”
没有任何多余的动作。
十二个人，虽然身体虚弱到了极点。
但在听到命令的那一刻。
眼里的绿光，瞬间亮了起来。
那是饿狼看到肉的光芒。
“记住。”
林啸天压低声音。
“我们没炸药了。”
“也没力气打持久战。”
“这一仗，靠的是天。”
他指了指前面的那个急弯。
那里。
黑乎乎的路面上，泛着一层诡异的亮光。
那不是普通的冰。
那是林啸天让人从山涧里提来水，一遍又一遍泼上去。
冻结而成的……
“死亡滑梯”。
“嗡——嗡——”
车灯的光柱，刺破了黑暗。
发动机的轰鸣声，在寂静的山谷里格外刺耳。
来了。
先头是一辆挎斗摩托。
架着一挺歪把子。
后面，是一辆满载物资的五十铃军用卡车。
车速不快。
但在这种下坡路上，惯性巨大。
“近了……”
林啸天握紧了手里的南部十四式。
心里默数。
三。
二。
一。
“吱——！！！”
摩托车刚一驶入弯道，车轮瞬间打滑！
鬼子驾驶员惊慌失措地猛打方向盘！
但这在冰面上是大忌！
“轰！”
摩托车失控了！
像个醉汉一样，猛地撞向了路边的护栏！
脆弱的木质护栏根本挡不住！
连人带车，翻滚着坠入了深渊！
连惨叫声都被风声吞没了。
“纳尼？！”
后面的卡车司机大惊失色！
下意识地一脚踩死了刹车！
“滋——！！”
巨大的卡车，在那层“死亡滑梯”上，彻底失去了控制！
它像一头笨重的犀牛。
屁股猛地横了过来！
“哐当！！”
车尾重重地撞在山壁上！
整个车身横在路中间，把路堵死了！
发动机熄火。
车灯乱晃。
“动手！！”
林啸天一声暴喝！
“打！！”
“哒哒哒哒哒！！”
李铁蛋手里的百式冲锋枪，第一个喷出了火舌！
他不需要瞄准！
因为距离太近了！
不到二十米！
子弹像泼水一样，扫向卡车的驾驶室和车斗！
“哗啦！”
挡风玻璃碎裂！
司机和副驾驶的鬼子，瞬间被打成了筛子！
“杀啊！！”
其他的战士，虽然腿软，但此刻爆发出了惊人的力量！
他们从雪窝里跳出来。
顺着陡峭的山坡，连滚带爬地冲了下去！
“八嘎！土匪！！”
车斗里。
七八个押车的鬼子兵，还没从刚才的撞击中缓过神来。
就被劈头盖脸的子弹压得抬不起头！
“砰！”
豁牙趴在半山腰。
手里的九七式狙击步枪响了。
一个刚探出头想要扔手雷的鬼子曹长。
天灵盖直接被掀飞！
手雷掉在车斗里。
“轰！！”
一声闷响。
车斗里传来一片惨叫！
“冲上去！！”
林啸天拖着残腿，滑下山坡。
“不留活口！！”
“速战速决！！”
这是一场不对等的屠杀。
鬼子虽然装备精良，但他们被困在狭小的车斗里，脚下打滑，根本站不稳。
而尖刀班的人。
是饿疯了的狼。
李铁蛋冲到车边。
把冲锋枪架在车帮上。
对着里面就是一通无情的扫射！
“哒哒哒……”
直到弹匣打空。
直到里面再也没有一丝动静。
枪声。
停了。
整个战斗，不到三分钟。
“快！！”
林啸天冲过来，甚至没看一眼尸体。
“搜车！！”
“把所有能吃、能用的，全搬走！！”
李铁蛋和几个战士，手脚并用爬上车斗。
踢开鬼子的尸体。
用刺刀撬开了那几个木箱子。
“大哥！！”
李铁蛋的声音都在颤抖。
带着哭腔。
“是大米！！”
“白花花的大米啊！！”
“还有这个！”
二狗撬开另一个箱子。
伸手抓了一把里面的白色晶体。
直接塞进嘴里。
“呜呜呜……”
二狗哭了。
咸的。
齁死人的咸。
但在这一刻。
这就是世上最美味的东西。
“是盐！！”
“全是盐！！”
“发了！咱们发了！！”
弟兄们疯了一样，抓起盐巴就往嘴里塞。
也不管脏不脏。
那种力量回到身体里的感觉。
让他们热泪盈眶。
“别吃了！！”
林啸天厉声喝道。
“想齁死吗！”
“每人带两袋！”
“剩下的，带不走的……”
林啸天看了一眼这辆卡车，还有满地的物资。
眼神中闪过一丝肉疼。
但他知道。
贪多嚼不烂。
一旦鬼子的援兵到了，背着重物的他们，就是活靶子。
“带不走的……”
“全给老子烧了！！”
“连车一起烧！！”
“啊？烧了？”
李铁蛋舍不得。
“大哥，这棉衣……这鞋……”
“烧！！”
林啸天吼道。
“一件也不留给佐藤！！”
“是！！”
……
十分钟后。
“轰——！！”
那辆满载物资的卡车，燃起了熊熊大火。
火光照亮了半个山谷。
在这冲天的火光中。
十二个背着沉重麻袋的身影。
互相搀扶着。
消失在了茫茫的林海雪原之中。
他们虽然步履蹒跚。
但每个人的腰杆。
都挺直了几分。
因为他们的背上。
背着的不仅仅是盐和粮。
更是黑虎山一百多号人……活下去的希望。
……
两个小时后。
老熊岭，溶洞。
“回来了！回来了！！”
放哨的赵老三，激动得从石头上滚了下来。
“大当家！！”
“有救了！！”
赵铁山带着人冲出洞口。
只见林啸天他们，一个个累得像狗一样。
瘫倒在地上。
但每个人的脸上，都挂着傻笑。
“林兄弟……”
赵铁山看着那几袋沉甸甸的盐巴和大米。
手都在哆嗦。
“这……这是……”
林啸天靠在岩壁上。
脸色苍白，满头虚汗。
但他的眼睛，亮得吓人。
他指着那袋盐。
“大当家。”
“开饭。”
“今晚……”
“给弟兄们……”
“炖肉。”
“加盐的……肉。”
那一晚。
老熊岭的溶洞里。
飘出了久违的肉香。
那是剩下的最后一点马肉，加上野菜和松树皮。
但因为有了盐。
这锅大杂烩，变得无比鲜美。
弟兄们喝着汤，吃着肉。
没有人说话。
只有吸溜声，和低低的啜泣声。
他们活过来了。
赵铁山端着碗，走到林啸天身边。
“林兄弟。”
“这第一关，咱们算是闯过来了。”
“但这以后……”
“佐藤要是再不派车了咋办？”
林啸天喝了一口咸汤。
感受着热流在身体里涌动。
他擦了擦嘴。
看着洞外漆黑的夜。
“他不派车。”
“我们也不会饿死。”
“因为我们有了盐。”
“有了盐，我们就有了力气。”
林啸天从怀里。
掏出了一张从鬼子卡车上搜出来的……地图。
那是鬼子最新的布防图。
上面标注了“集团部落”的每一个火力点。
“有了力气。”
林啸天把地图铺在地上。
手指，狠狠地按在了一个红点上。
“我们就能……”
“去把我们的百姓……”
“抢回来。”
“绝户计？”
林啸天冷笑一声。
“佐藤。”
“老子让你看看。”
“什么叫……”
“人民战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