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去的路上，乔琪默默靠着窗边，望着街景发呆。
耳边反复回响那句话：“你母亲的事情，我会尽力争取。但你自己也要做好思想准备。”
她知道“做好思想准备”是什么意思，就是那种最坏的结果。
她一向都会把事情往最坏的地方想，然后告诉自己最坏的情况就是如此，接受了，便无所畏惧。
所以她不害怕考试失败，失败了下次考好一点。她不害怕高中班上同学孤立，因为高考结束后就不会再相见。她不害怕现在穷，现在苦，因为她相信自己不会一直穷苦下去。
她原本可能在那个雨夜就死去，但是她活了下来。已经足够幸运。
从那以后，她便认为：“生死之外无大事。”
也正靠着这一条心法，熬过了很多艰难的时刻。
但是现在的情况，最坏的结果就是，顾明姗会死，自己唯一至亲会死。
这个结果，她一想到就内心颤抖，更无法劝说自己坦然接受。无法想象，没有妈妈的日子，会是怎样的暗淡。
手机一直“嗡嗡”震动，乔昌跃从刚上车开始，就打了好几个电话。电话没接，就发了很多条微信。
【小琪，上次的事情，是爸爸的错。应该提前和你说一声的。】
【你别埋怨你陈阿姨，她只是讲话比较直。我们都是为了你好，没有别的心思。你不要误会。】
【你不要生气了好不好？今天周末，你来家里吃饭。】
【小琪，你怎么不接我电话呢？难道你不想要我们帮助你妈妈了？】
......
还有好几条消息来不及看清，视线已经被眼泪模糊了。
如果上一次，她还有所奢望，相信血浓于水，这位生理学意义上的父亲，会顾及亲情而伸以援手。
而再一次，看到这样的消息，如果再相信，就是蠢。
乔昌跃想必从未想过和她亲近，不然那么多年为何从来没有找过她和母亲？现在她努力走出农村，考到这繁华的沪都上大学，又被突然关心，她应该早想到的，只是有些利用价值而已。
内心一阵烦躁，捏着破旧的手机，最后长按一个键，关机。
一旁的男人，眼眸沉静，默默将这一切纳入眼底。
看见她偷偷抹眼泪，肩膀背对着他，微微颤抖。
季雪宸的眼神，变得晦暗不明......
当晚，季雪宸没有强制乔琪留在素鋆，要她简单把行李收拾好，拿了一些东西，便安排司机小陈送她回学校。
书房里，苏昀正在整理和宁远集团的合作方案，喜上眉梢。
对自家总裁的谋略智慧啧啧称赞：“我说一个私人聚会，还要把你们从A国叫回来。表面上是交友，但肚子里全是生意，宁远集团终于拿下了！”
钱子峰和卢非则坐在一边的木质沙发上，面面相觑。
“我寻思着，这次咱俩表现挺好的。为什么要取消明天回A国的机票？”钱子峰百思不得其解。
卢非问苏昀：“苏崽，你说，老大几个意思？”
苏昀耸耸肩，“不知道呀。老大说等下和你们细说。”
此时，书房门打开，颀长的身影进来，眼尾挂着深深的疲惫。
钱子峰和卢非连忙起身，将沙发留出来，“老大，您辛苦了。请坐。”
钱子峰见季雪宸疲惫的模样，主动献殷勤：“老大，我帮你按按摩？舒服一下？”
季雪宸给了他一个拒绝的眼神。
坐下，靠在沙发背上，问：“蓝海科技此前有没有和A国医学专家罗斯教授合作过？”
钱子峰蹙眉回想，“罗斯教授？哪一位？”
蓝海科技是集研发和销售一体的生物医疗科技公司，兼顾经营医疗器械、设备等业务，经常与医院和当地的医科大学有合作。
钱子峰脑子飞快回忆，闪过一个人名，眼珠一转：“哦，有的。老大您说的是不是Samuel Ross ，塞缪尔.罗斯，A国顶级医学专家。”
季雪宸点点头。
“乔琪母亲，下一个治疗阶段的手术，需要罗斯教授的帮忙。”
苏昀的表情变得严肃起来，医院方面的事情，他一向很少管，惠明医院有很多听命于他的高层管理人员。这是遇到了多大的难题，让惠明医院都没办法搞定？
钱子峰划动着平板，找到先前的合作记录：“可是老大，我们与罗斯教授先前的合作只是一个很小的项目，而且时间过去得有点久了。当时也是手下的项目部员工去跟进的，我们并没有与罗斯教授亲自见过面。”
季雪宸双手交叉，若有所思。
蓝海科技在A国有很大的知名度，如果说惠明医院罗斯教授看不上，不愿意合作，那么就用蓝海科技的名义去谈。
吩咐道：“目前罗斯教授不愿与惠明医院合作，你和卢非留到下周，等罗斯教授去沪都医科大学讲座等那天，约见他，说是蓝海想与他合作。”
在场其余三人同时瞪大眼睛，露出惊讶的表情。
“老大，您真的要启用蓝海科技的名义？”
蓝海科技是生物医疗行业崛起的巨星，短短几年就做到上市。钱子峰和卢非此前一直在A国代理经营，钱子峰其实是代理总裁，没有人知道季雪宸才是最大的老板。
蓝海科技此前一直在海外开展业务，这次突然在华国境内谈合作，难免让人怀疑。
季雪宸明白他们的担忧，但眼下只有这个办法可以试一试了。
他淡淡道：“对方提出的所有条件，蓝海都可以满足，项目我们可以不需要分红。只要求他能手术。”
三人眼睛瞪得更大了，一向遵循商业原则的老大，如今竟然连分红都不要！这太不符合他的性格了。
“你们俩去谈，理由要合理，不能让人怀疑惠明医院和蓝海科技的关系，更不能让人怀疑我和蓝海科技的联系。”
“合理的理由？请老大明示。”钱子峰挠挠头。
卢非也眼巴巴望向他。
季雪宸眉头一皱，手指一下下敲打着沙发扶手：“理由.....”
语气顿了顿，几秒后‘’
“你们不会想吗？”
眼神一冷，“不然，要你们有何用？！”
三人心脏一跳，感觉莫名其妙撞在枪口上了。
苏昀见状，唯恐总裁暴躁，打圆场道：“子峰你不要着急。乔妹妹的事情你们也知道的，她是老大的协议未婚妻，老大答应照顾她母亲的。现在顾女士确实遇到困难了，我们到时候群策群力，想想办法。”
钱子峰为难，商业谈判有既定规则，他得心应手，但是次情况特殊，他实在不太懂人情世故，不知道该怎么解释他与顾明姗的关系。
苏昀仿佛看穿，笑道：“放心，你只管发挥你擅长的谈判技能，至于其他的，我自有办法。”
卢非也感受到钱子峰的焦灼，安慰道：“你应该相信苏崽，他这一方面很在行，不然为啥老大只带他回了华国。”
夜色降临，迈巴赫慢慢驶向沪电学院。
由于路上一直忧心忡忡，忘记提前说要在前面的路口下，等到反应过来，司机小陈已经将车开到了沪电学院的大门。
乔琪只好礼貌道谢，飞快下了车。
她四周望一望，现在天也黑了，路灯昏暗，应该没有人认出自己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