杜守拙的左手动了。
他五指张开，按在碎石地上，掌心血和泥混成一片。左臂从肩到腕都在发麻，可他没停下。他用右手撑起身子，刀尖点地，慢慢站直。
郑玉寒站在他侧后方，剑锋低垂，剑身沾着血，一滴一滴落在脚边。他喘得比刚才重，右肩微微起伏，但脚步没退。
刘撼山靠在巨岩上，右手铜戒还举着，小孔对准杜守拙。他呼吸沉，眼神冷，可右肩肌肉在抖。那不是发力前的蓄势，是控制不住的抽搐。
风卷着灰土扫过谷地，三人之间静了一瞬。
杜守拙低头看了眼手腕上的“守”字刺青。皮开肉绽，血糊住了字迹，但他认得。他抬手抹了把脸，擦掉血和汗，重新握紧刀柄。
郑玉寒往前半步，剑尖抬起，指向刘撼山咽喉。
刘撼山冷笑，手指一压。
铜戒弹出毒针，直射杜守拙面门。
杜守拙没闪。
他抬刀，刀背横拍，将毒针打偏。针钉入地面，颤动两下，不动了。
郑玉寒同时出剑，快步突进，剑走直线，直取中路。刘撼山回刀格挡，铛的一声震开剑锋。他刚要反劈，杜守拙已从右侧逼近，断锋刀自下撩斩，直逼肋下。
刘撼山急退，右臂横挡。旧伤处崩裂，血立刻渗出。他闷哼一声，动作慢了半拍。
杜守拙抓住空档，刀势不收，横扫其膝弯。刘撼山跃起躲开，落地时右腿一软，单膝跪地。
郑玉寒旋身补剑，剑光一闪，划过刘撼山左臂。血溅出，染红袖口。
刘撼山猛然抬头，眼中凶光暴涨。他不再试探，双拳合击，黑煞劲轰然爆发。拳风带起沙石，扑向两人。
杜守拙抬刀护面，碎石砸在刀背上，叮当作响。郑玉寒侧身避让，剑锋斜引，准备等烟尘散开再攻。
可刘撼山没等他们。
他借烟尘掩护，猛扑郑玉寒，右拳直轰面门。拳风撕裂空气，速度快得惊人。
郑玉寒来不及全避，只能偏头。拳风擦过脸颊，皮肤立刻裂开，血流下。
他未退反进，剑刃贴拳滑出，割破刘撼山手腕。刘撼山吃痛，拳头一收，杜守拙的刀已到。
断锋刀自下而上撩斩，直取肋下旧伤。刘撼山仓促回防，刀锋擦过皮肉，划出一道深口。
他踉跄后退，背撞岩石。
杜守拙站定，刀尖微扬。他没追击，只是盯着刘撼山右肩。那里血越来越多，衣料被浸透。
郑玉寒抹了把脸上的血，走到杜守拙左侧，与他并肩。
两人没说话。
但脚步同步向前，一步，两步。
刘撼山靠在岩上，呼吸变重。他右手按住右肩伤口，指缝渗血。他盯着两人，眼神第一次有了波动。
杜守拙抬起刀，刀锋对准咽喉。
郑玉寒抬剑，剑尖指心口。
刘撼山忽然笑了。他左手一甩，铁链飞出，缠住郑玉寒剑身，猛力一拉。郑玉寒剑被拽偏，人也被带近。
杜守拙立刻出刀，直劈刘撼山头颅。刘撼山松开铁链，举刀硬接。铛的一声，两人各退半步。
郑玉寒趁机抽剑，后撤一步。
刘撼山站在中间，左右环视。他右臂已经抬不起来，可左拳仍紧握。
他低吼一声，扑向杜守拙，左拳轰出。拳风猛烈，地面碎石炸开。
杜守拙侧身避让，刀背磕其肘部，迫其变招。郑玉寒从旁突袭，剑走轻灵，连刺三剑。刘撼山连连后退，动作越来越慢。
杜守拙抓住机会，断锋刀横扫下盘。刘撼山跳开，右腿落地时一软，差点跪倒。
郑玉寒剑光再起，直刺面门。刘撼山仰头闪避，颈项绷紧。杜守拙旋身劈斩，刀锋撕裂空气。
刘撼山举臂硬挡，左臂被划出深口。他怒吼，左拳横扫，带起一阵沙尘。
风沙扑面，视线模糊。
郑玉寒被劲风逼退两步，剑锋微偏。
杜守拙闭眼。
他听风。
多年追踪练就的耳力让他能分辨每一丝气流变化。他矮身滚入死角，刀背猛磕刘撼山膝弯。
刘撼山下盘不稳，身体一歪。
郑玉寒借风跃起，剑光如雪落寒江，直刺咽喉。
刘撼山仰头闪避，颈项绷紧。杜守拙旋身劈斩，刀锋直取右肩。
两人几乎同时出手。
刀剑交叠，光影成十字。
刀锋切入右肩旧伤，剑尖点中肩胛连接处。
刘撼山猛然睁眼，喉咙里发出一声闷响。
血喷出。
他踉跄后退，背靠巨岩，右手垂下，铜戒无力地晃动。
杜守拙站定，刀尖垂地，呼吸沉重。他左臂完全麻木，整条手臂像不是自己的。可他没放手。
郑玉寒落地，剑锋染血，气息紊乱。他退到杜守拙侧后方半步，保持警戒。
刘撼山低头看着右臂。血不断滴落，在地上积成一小滩。他右手动了动，想抬，却抬不起来。
他抬头看向两人，眼神震动。
不是怕死。
而是震惊——这两个伤痕累累的人，竟真能将他逼到这一步。
他喘着气，左手慢慢摸向腰间。那里有把短匕，藏在衣下。
杜守拙看见了。
他没动。
郑玉寒也没动。
他们就站在原地，刀与剑指着刘撼山。
刘撼山左手缓缓抽出短匕，刀尖对准杜守拙。
杜守拙抬刀。
郑玉寒抬剑。
刘撼山忽然笑了。他左手一甩，短匕飞出，直射杜守拙胸口。
杜守拙侧身，匕首擦胸而过，钉入身后岩石。
他没追。
郑玉寒也没动。
刘撼山靠在岩上，右手垂着，左手空了。他看着两人，声音沙哑：“你们……真以为能赢？”
杜守拙没回答。
他往前一步，刀尖离地一寸。
郑玉寒跟上，剑锋未垂。
刘撼山盯着他们，忽然抬左手，掌心朝外，做出投降姿势。
杜守拙停步。
郑玉寒皱眉。
刘撼山嘴角扯了扯：“我认输。”
杜守拙没信。
他站着没动。
刘撼山低头，看着自己滴血的右臂，又抬头：“十年了……我关着她十年，你们觉得我图什么？”
杜守拙眼神不变。
刘撼山笑了笑：“我不杀她，每月初一送饭，怕她死。你们懂吗？”
杜守拙开口：“我不懂。”
他往前一步。
刘撼山没退。
杜守拙刀尖抬起，对准咽喉。
郑玉寒抬剑，指向心口。
刘撼山看着刀，看着剑，忽然说：“你师父……陈默尘，当年也这样站在我面前。”
杜守拙眼神一动。
刘撼山笑了：“他也说‘这一刀是为她’。可最后，他放了我。”
杜守拙声音低：“他错了。”
他抬刀。
刘撼山闭眼。
刀落下。
铛！
一声巨响。
杜守拙刀锋被挡住。不是刘撼山出手。
是一根铁棍从侧面砸来，撞开断锋刀。
杜守拙转身，刀锋横扫。
那人后退两步，手中铁棍横挡。
是个黑衣人，脸蒙布，只露双眼。
杜守拙盯着他。
郑玉寒上前，剑尖指向黑衣人。
黑衣人没动。
刘撼山睁开眼，靠在岩上，笑了：“你以为……只有我一个？”
杜守拙没看他。
他盯着黑衣人右手。那人虎口有茧，握棍姿势极熟。
不是普通人。
郑玉寒低声：“还有帮手。”
杜守拙点头。
他退半步，与郑玉寒并肩。
黑衣人缓缓抬棍，指向杜守拙。
风再次吹起，卷着血沫掠过山谷。
杜守拙握紧刀柄，刀尖对准黑衣人咽喉。
郑玉寒抬剑，剑锋指向其心口。
黑衣人脚步微动，准备突进。
杜守拙的刀先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