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条悟的声音放得极轻，如同耳语，在场几乎没人能听清他在说什么，除了离他最近的哮天。
黑发少年只感到心脏一阵难以抑制的跳动，仿佛有欢欣鼓舞的小泡泡在胸腔里炸开。
他迫不及待地凑到五条悟面前，一蓝一金的异色瞳中盛满期待，有些期期艾艾地看着男人，同样小声问：
“悟酱，你认出来了？”
五条悟说：“你想不起来了吗，你曾经跟我说过，你拥有轮回的能力，虽然不能就此百分百确定你是屏幕上那个人，但是，我的直觉告诉我，不会认错。”
他笑着，又反问一句，“所以，你承认吗？”
哮天忙不迭用力点头，仿佛慢了一秒都会造成误解，他的双手自动自觉圈住教师的腰，放松地贴在他身上，嘴巴就嘚吧嘚吧地秃噜开了：
“悟酱，我之前一直以为我在做梦，梦到那么多稀奇古怪的情景，从你像小豆丁那么大点开始，到你后来当上教师，那么多那么多，原来都是真的，都是关于和你的经历啊……”
五条悟顿了顿，稍稍一想便明白过来了，眉尾一挑，探究地问：
“回忆起你的前世了？原来你还不止做过诅咒师和小狗啊？”
哮天乐呵呵地点点头：“不止呢，身份可多了。”
“那还有什么身份？”五条悟慢悠悠地问。
哮天刚要张口，忽然想起什么，话头冷不丁一停，眉眼肉眼可见地迅速耷下来，眼神飘忽，有那么点难以启齿的意思。
五条悟心里了然，直接问：“不能说吗？”
黑发少年连忙摇头，支支吾吾了一会儿，眼一闭一睁，索性开口：
“还有……”
“好了，不想说可以不用说哦。”
五条悟挥挥手打断他。
黑发少年一下急了，生怕五条悟以为自己有意隐瞒，急忙要解释，五条悟却一秒看穿他的心思，扬手在少年的后脖子轻轻捏了一下，然后说：
“虽然这么讲可能有点奇怪，但我很开心，你能拥有好多个下辈子。”
“诶？”哮天愣住了。
“不小心喂死的小狗二十年后回到身边……唔，虽然不可思议了点，但这种感觉，还不坏。”
急躁的少年一下子被这句话安抚下来了，他眨了眨眼，窸窸窣窣地再蹭过去一点，胸膛紧挨着教师的半侧身体，头颅沉在五条悟肩膀上。
五条悟已经十分习惯他这种依赖，松下筋骨，自然地伸展开一只手臂，像撸狗一样有一搭没一搭地顺着少年的脊背。
他俩这番旁若无人的互动和低语，虽然谈话声没传出去，但那亲昵无间的姿态，却完全被离得最近的二年级组看在了眼里。
熊猫用毛茸茸的爪子掩着嘴，压低声音对着身边的禅院真希咬耳朵：“快看，小垃圾酱又爬到悟身上去了。”
少女单手撑着脸颊，一副见怪不怪的表情：
“以那家伙黏糊糊的性格，五条老师在的时候，不千方百计爬到他身上才是奇怪吧？不如说，今天忍到现在才爬，已经比之前有毅力和克制多了。”
熊猫抠了抠爪尖：“可你们没发现悟越来越惯着他了吗？”
狗卷棘闻言悄悄朝那边瞥一眼，颇为赞同地点点头。
熊猫继续说：“以前小垃圾酱虽说也喜欢黏着悟，但悟的反应大多比较平淡，有时候还会嫌弃地推开。现在倒好，不仅由得他爬了，还主动回抱了……你们说，再这样下去，小垃圾酱会不会得寸进尺，反过来要求悟天天抱着他走路啊？”
禅院真希和狗卷棘想象了一下那个画面，高大的五条老师怀里抱着个同样高大的人形挂件，若无其事地在高专里走来走去……两人的嘴角抽搐了一下。
别说，以犬冢哮天那家伙蹬鼻子上脸的性子，还真干得出来。
二人一熊猫互相交换了个眼神，同时在心中默默道：五条老师，您辛苦了。
此时，悬浮的屏幕已经跳转到了新的画面。
【第三世，你是一名普通人。
虽然只是芸芸众生的一员，但命运女神似乎格外眷顾你。名牌大学毕业，顺利进入政府工作，之后又因缘际会被五条家的管事看上，光荣地成为一名五条家的备用司机。
成为备用司机没多久，你又狗屎运降临，晋升为五条家小少爷的御用司机。
给小少爷开车的第一天，你紧张又兴奋，绞尽脑汁地找话题，絮絮叨叨了一路，拼了老命地刷存在感。
你不知道的是，彼时的五条少爷正处于身体和力量飞速成长的时期，六眼无时无刻不在接收海量信息，你毫无营养的话题对他来说完全是噪音，但他没有打断你的单口相声，由得你的噪音吵了他一路。
他是个很有礼貌，且善于观察的孩子。
他洞悉了你的紧张，你砰动的心脏，你藏在喋喋不休话语下那份想要亲近又怕出错的小心思。
尽管你相比起五条家别的训练有素又沉默寡言的司机来说，显得又吵又像个显眼包，但他没有告你的状。
他的沉默令你有点丧气，可你毫不气馁。
你觉得漂亮的小少爷光是坐在那，就吸引住你的全部目光，即便不说话，只看着他就足以令你快乐上一整天。
你逐渐爱上自说自话，并开始偷偷观察小少爷的日常行为和各种小习惯。
而在你看不见的角度，在与人打交道方面算得上一片空白的小少爷，其实也像只躲在安全距离外的小猫，好奇地观察着来自普通人社会、一举一动都十分鲜活的你。
你们两个在一个知情一个不知情的情况下，开始了相互观察的生活。】
“这回是给五条老师当司机？”
钉崎野蔷薇看着屏幕上那个喋喋不休的主视角，表情有些微妙。
京都校那边，庵歌姬抱着手臂，看了五条悟一眼，语气古怪地开口：
“真没想到……五条你小时候，居然是那种会安安静静听一个啰嗦司机唠叨一路的性格？我还以为你从小就是那种会把所有看不顺眼的人和事都用苍轰飞的混世魔王呢。”
“混世魔王？不可能的。”
加茂宪纪语气平淡地陈述，“御三家的继承人，自幼便被寄予厚望，一言一行都需符合身份规范，沉默寡言，喜怒不形于色，是基本的要求。”
三轮霞瞅着屏幕里的白发少年，小声感叹：
“感觉少年时代的五条先生好有距离感啊，像天上的云一样，碰不到的感觉。”
面对众人七嘴八舌的议论，坐在沙发中央的五条悟本人，却只是懒洋洋地打了个哈欠。
“嗯？怎么了？老师我那时候可是出了名的乖巧懂事，毕竟是被人追在屁股后面跑的神子，偶像包袱在，表面功夫还是要做一做的嘛～”
庵歌姬当场做了个作呕的表情。
五条悟没再搭理她，说完话，又侧过头，看着像树袋熊一样扒着自己不放的黑发少年，低声问：“屏幕上的那个也是你？”
哮天嘿嘿笑了一声，理直气壮地点头：
“没错，又是我，我记得这一世可是陪了悟酱好几年呢，看着你一点点成长，按辈分算，我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长辈了！难道悟酱不该喊我一声叔叔？”
少年越说越来劲，甚至手贱地伸爪，想要去揉一下教师那头看起来就手感极佳的白色头发。
五条悟眼皮都没抬，直接啪地一下将那只不规矩的爪子拍了下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