决心既下,便无退缩之理。
东王公立于那由陨石堆叠而成的石窟边缘,目光如炬,穿透前方看似永恒的死寂与黑暗,牢牢锁定那断断续续、却直抵道心的奇异波动来源。
金仙初期的法力在体内澎湃流转,远比真仙时期精纯浩瀚,带来一种实实在在的力量感。但他深知,在这能埋葬大罗的归墟深处,这点力量,依旧如同狂风中的烛火。
他并未立刻动身,而是全力催动【概念悟性】,结合刚刚突破后与大道更为亲近的状态,仔细感知、分析那来自深处的波动。
波动很奇特,并非能量震荡,也非精神传递,更像是一种……“存在”的证明?一种在绝对的“无”中,顽强彰显自身“有”的道韵回响。它似乎在阐述着一个最根本的道理——即便是在万物终结之地,亦可能存在某种形式的“存在”。
“存在……”东王公喃喃自语,眼中闪过一丝明悟。
归墟代表“终末”,是“无”,是“消亡”。而这波动,代表的是一种极致的“存在”,是“有”,是“延续”。二者形成了最极端的对立。
“欲在归墟中前行,抵抗其‘终末’同化,或许……需要领悟与之相对的‘存在’之意!”
这个念头一起,他的【概念悟性】便以前所未有的速度运转起来。他以自身为参照,以那微弱的波动为坐标,以周遭无所不在的归墟终末之意为磨刀石,开始疯狂解析“存在”这个概念。
何为存在?
我思故我在,是真灵不昧,是道果凝聚,是物质形态,是能量流动,是信息传递,是规则运行……是一切尚未归于“无”的状态!
【于归墟绝地,感“存在”道韵,体悟自身与“终末”之对抗,你领悟概念:存在!】
轰!
仿佛在无尽的黑暗中,点燃了一盏属于自己的灯!
一篇玄奥的法门自然浮现,并非攻伐之术,而是一种守护自身、锚定现实的无上法门——
《存在锚定》!
此法核心,便是在任何环境下,哪怕是规则混乱、时空崩坏、乃至趋向终末之地,都能强行定义并维持自身“存在”的状态,抵御外界一切形式的“抹除”与“同化”!
“妙哉!”东王公心中大喜。这《存在锚定》简直就是为他探索归墟量身定做!
他立刻开始修习。以自身金仙道果为核心,以对“秩序”、“混乱”、“终末”的初步理解为基础,凝聚属于自身的“存在”概念。
渐渐地,他周身散发出一股难以言喻的韵味。他依旧站在那里,但在感知中,他的“存在感”却在不断增强,仿佛从背景中凸显出来,成为了这片死寂虚无中一个不可忽视的“坐标”。
周遭那无所不在的终末侵蚀之力,在靠近他身体一定范围时,竟被一股无形的力量排斥、削弱了不少。
“虽只是初成,但足以让我在归墟外围区域行动了。”他感受着《存在锚定》的效果,心中一定。
准备就绪,他不再耽搁。身形一动,化作一道淡金色的流光,小心翼翼地从那相对安全的陨石带飞出,正式踏入了那片连光线都吞噬的绝对黑暗区域——归墟的内部范畴。
刚一进入,感觉截然不同!
在外围尚能感受到破碎的时空和稀薄的灵气,而在这里,一切都是“空”的。没有上下左右,没有过去未来,只有一种不断拖拽、消融一切的“虚无”之力从四面八方涌来。
若非有《存在锚定》维持,他感觉自己的道躯、法力甚至真灵,都会如同盐粒投入水中般,迅速消散。
这里,是概念的荒漠,是存在的禁区。
他只能依靠那微弱的“存在”波动作为指引,如同在暴风雪中依靠微弱的灯塔光芒前行。同时,他必须持续运转《存在锚定》,消耗着法力与心神,抵抗着无处不在的终末同化。
飞行变得极其艰难,速度远不如外界。他感觉自己像是在粘稠的胶水中前行,每前进一段距离,都需要耗费不小的力气。
不知过了多久,或许只是片刻,又或许是数年。在这种地方,时间感已经完全错乱。
突然,前方那原本平稳(虽然微弱)的“存在”波动,猛地变得剧烈起来,并且带上了一种急促、警告的意味!
东王公心中一凛,立刻停下身形,全力收敛气息,《存在锚定》运转到极致,将自身“存在感”降至最低,仿佛一块随波逐流的顽石。
下一刻,他“看”到了令他都感到毛骨悚然的景象。
就在他前方不远处的“虚无”中,毫无征兆地卷起了一片“风暴”。那并非物质或能量的风暴,而是……空间结构彻底崩坏形成的“空洞”浪潮!
如同平静湖面突然出现的巨大漩涡,所过之处,连“虚无”本身都被进一步撕裂、搅碎,化为更底层、更彻底的“无”!
归墟中自然形成的——“湮灭风暴”!
这风暴席卷的范围极广,速度极快,几乎封锁了他前行的所有方向。那恐怖的湮灭之力,让他毫不怀疑,即便是大罗金仙被卷入其中,也多半是道果消融、身死道消的下场!
退?后方看似安全,但在这归墟中,安全只是暂时的,停滞不前同样危险,而且那波动的吸引力越发强烈。
进?直面湮灭风暴,十死无生!
东王公的大脑飞速运转,【概念悟性】被催发到极致,分析着眼前这纯粹由“终末”与“虚无”概念具现化的天灾。
秩序?在此地毫无意义,风暴本身就是最极致的混乱与毁灭。
混乱?他领悟的混乱在风暴面前如同溪流之于大海,只会被同化吞噬。
终末?他那一丝意蕴更是如同萤火之于皓月。
唯一的依仗,只有新领悟的——“存在”!
“风暴是‘无’的扩张,是‘存在’的抹除……那么,只要我的‘存在’足够坚定,足够‘真实’,是否能在这片‘无’中,开辟出一小片‘有’的领域?”
一个疯狂的念头在他心中滋生。
他不再试图躲避或对抗风暴的宏观力量,那是以卵击石。而是将全部心神、全部法力,孤注一掷地注入《存在锚定》之中!
“我定义,我所在之处,即为‘存在’!”
他低吼一声,并非声音,而是道心的呐喊!
嗡!
一股无形却无比坚实的领域以他为中心扩张开来,仅有方圆三丈!在这三丈范围内,属于东王公的“存在”概念被强行固化!
秩序得以短暂维系,混乱被排斥在外,那恐怖的湮灭风暴之力冲击在这“存在领域”的壁垒上,竟如同浪潮撞击礁石,虽然激起漫天无形的“泡沫”(空间碎片与概念乱流),却未能第一时间将其摧毁!
“有效!”东王公精神一振,但随即脸色一白。维持这“存在领域”对抗湮灭风暴,消耗之大远超想象,他的法力如同开闸洪水般倾泻,元神都感到阵阵刺痛。
他必须在这领域被耗尽前,穿越这片风暴区,或者找到安全点!
他咬紧牙关,顶着那足以让金仙巅峰神魂崩溃的恐怖压力,驾驭着这小小的“存在方舟”,如同怒海中的一叶扁舟,艰难地朝着波动传来的方向,逆流而上!
风暴的撕扯力无处不在,他的领域不断明灭闪烁,仿佛随时会破碎。他七窍之中开始渗出淡金色的血液,那是法力与心神过度消耗的征兆。
但他眼神中的光芒却越发炽盛。在这种极致的压力下,他对“存在”概念的领悟在以惊人的速度加深!《存在锚定》的法门在他心中不断完善,那三丈领域虽然范围未变,却变得更加凝实,更加难以撼动!
不知在风暴中挣扎了多久,就在他感觉法力即将枯竭,领域快要维持不住的刹那——
前方压力陡然一轻!
那恐怖的湮灭风暴,被他硬生生闯了过去!
他回头望去,那片毁灭浪潮依旧在后方肆虐,而他所处的这片区域,虽然依旧是一片虚无,却相对“平静”。
他剧烈地喘息着,连忙取出几颗以前炼制的、品阶不高的丹药服下,快速恢复着几乎见底的法力。虽然狼狈不堪,身受内伤,但他心中却充满了喜悦。
不仅是因为闯过了险关,更是因为他对“存在”概念的领悟,经历风暴洗礼后,已然登堂入室!这对他未来的道途,有着无可估量的好处!
而也就在这时,那指引他的“存在”波动,陡然变得清晰、强烈了数倍!仿佛就在……不远处!
东王公强压下伤势和疲惫,抬头望去。
只见在绝对黑暗的虚无背景中,一点微弱却无比纯粹、无比坚韧的“光华”,正在前方静静地悬浮着。
那光华并不耀眼,却仿佛凝聚了世间所有的“存在”真意,如同黑夜中唯一永恒的星辰。
他追寻的目标,终于……近在眼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