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日后,贾母派人来传话说,要在荣庆堂设宴,专为黛玉补身子。
黛玉心中了然,贾母哪里是真心为她补身子,不过是想借着宴席试探她的心思,敲打她安分守己,不要痴心妄想嫁给宝玉罢了。
毕竟,宝钗进府后,贾母对宝钗的喜爱,瞎子都看得出来。
赴宴前,黛玉精心打扮了一番,穿了一件月白色绣玉兰花的素裙,头上只插了一支简单的银钗,面色依旧苍白,却难掩清丽脱俗的容貌,看起来柔弱又惹人怜爱。
她知道,对付贾母这样的人,太过张扬会引起忌惮,太过怯懦又会被轻视,唯有维持这份柔弱,才能恰到好处地应对。
荣庆堂内,灯火通明,宴席早已备好。贾母坐在主位,邢夫人、王夫人、王熙凤、宝钗等人分坐两侧,宝玉则坐在贾母身边,时不时看向黛玉,眼中带着几分关切。
黛玉一进门,便屈膝行礼:“外祖母,各位长辈,黛玉来迟了,望外祖母恕罪。”
贾母笑着摆手:“无妨,快坐吧,就等你了。”
黛玉谢过贾母,在王夫人身边的空位坐下,恰好与宝钗相对。
宝钗对着她温柔一笑,黛玉只是淡淡颔首,并未过多言语。
宴席开始后,贾母不断给黛玉夹菜,语气慈爱:“玉儿,你身子弱,多吃点这个,补气血;再尝尝这个,滋阴润肺,对你身子好。”
“多谢外祖母关心,孙女自己来就好。”黛玉柔声应道,心中却冷笑不已。
前世,她就是被这份虚伪的慈爱蒙蔽,以为贾母是真心疼她,殊不知,在她眼里,自己不过是个用来衬托宝钗贤淑的工具。
王熙凤在一旁煽风点火,笑道:“老太太对林姑娘可真是疼惜,比对宝二爷还要上心呢!林姑娘真是好福气。”
黛玉抬眼,看向王熙凤,笑道:“二嫂子说笑了,外祖母最疼的还是宝二爷,我不过是沾了宝二爷的光罢了。”
一句话说得滴水不漏,既捧了宝玉,又没落下自己,让王熙凤无从反驳,只好讪讪地笑了笑。
宴席进行到一半,贾母突然道:“玉儿,你自幼饱读诗书,才华横溢,不如为大家吟首诗,助助雅兴?”
黛玉心中一动,贾母这是想让她出风头,同时也想看看她的才华,好为日后的“金玉良缘”铺路。
若是她推辞,会显得不识抬举;若是吟得太过出彩,又会引起宝钗的嫉妒和贾母的提防;若是吟得太差,又会被人轻视。
思索片刻,黛玉浅笑道:“外祖母吩咐,孙女不敢不从。只是我近日身子不适,思绪有些混乱,若吟得不好,还望外祖母和各位长辈莫要见笑。”
说罢,她清了清嗓子,缓缓吟道:“秋花惨淡秋草黄,耿耿秋灯秋夜长。已觉秋窗秋不尽,那堪风雨助凄凉。”
诗句悲戚哀怨,完美契合她平日多愁善感的人设,众人听了,纷纷称赞:“好诗!好诗!林姑娘真是才华出众,这首诗意境深远,让人动容。”
宝玉更是激动地拍手:“林妹妹,你吟得真好!只是太过悲戚了些,让人听了心疼。”
贾母点点头,眼中闪过一丝满意,却又故意道:“诗是好诗,只是年轻人应该开朗些才好,总是悲春伤秋的,对身子也不好。”
黛玉心中冷笑,面上却露出委屈的神情,低下头轻声道:“外祖母教训得是,孙女只是触景生情,一时感慨罢了,日后定会改的。”
这时,宝钗适时开口,语气温柔:“林妹妹的诗虽悲戚,却字字珠玑,可见妹妹心思细腻。只是妹妹身子不好,还是少想这些悲秋之事,多想想开心的才好。姐姐这里有上好的燕窝,回头让下人给你送去,补补身子。”
宝钗这番话,既称赞了黛玉的才华,又体现了自己的温柔贤淑,还顺便卖了个人情,可谓一举三得。众人纷纷称赞宝钗善良体贴,贾母和王夫人也露出满意的笑容。
黛玉抬起头,看向宝钗,眼中闪过一丝嘲讽,嘴上却道:“多谢薛姐姐关心,妹妹心领了。只是妹妹身子虚,怕是消受不起这么贵重的燕窝,还是薛姐姐自己留着补身子吧。”
一句话不软不硬,既拒绝了宝钗的好意,又暗指宝钗太过张扬,让宝钗脸上的笑容僵了一下,有些下不来台。
贾母见状,连忙打圆场:“好了好了,都是好孩子,别客气了。快吃饭吧,菜都要凉了。”
宴席在一片虚伪的和谐中继续,黛玉却早已没了胃口。
她知道,这场宴席不过是贾府众人的一场表演,每个人都戴着面具,各怀心思。
而她,必须在这场没有硝烟的战争中,步步为营,才能站稳脚跟。
宴席结束后,黛玉回到潇湘院,卸下脸上的柔弱,眼中闪过一丝疲惫,却更多的是坚定。
贾母的敲打,宝钗的试探,王熙凤的算计,她都一一记下。
这贾府,就像一个巨大的漩涡,稍不留意就会被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