破空云梭化作一道几乎与虚空融为一体的流光,在无尽黑暗中疾驰。
脱离了东华界界域的庇护,林鸿才真正体会到虚空的浩瀚与孤寂。目之所及,是永恒的黑暗,点缀着遥远星辰冰冷的光点。没有上下左右之分,没有时间流逝之感,只有云梭外偶尔掠过的、被虚空能量侵蚀得奇形怪状的陨石,以及更远处那些缓慢旋转、吞噬一切的黑暗漩涡——那是连光都无法逃脱的虚空裂缝。
按照黑色石板与自身传承线索拼凑出的隐秘路线,林鸿操控云梭向着一个既定的方向前进。这条路在星陨阁提供的星图上并未标注,完全属于未知。
起初的数日,航行还算平静。破空云梭不愧是仿制上古星流舟的宝物,不仅速度极快,而且自带的空间稳定阵法能有效抵御常见的虚空乱流。林鸿大部分时间都在打坐调息,巩固金丹三层的修为,同时继续炼化百炼星核剩余的道韵与能量,并参悟《净世星辉诀》残篇。
偶尔,他会遇到一些小麻烦。比如一群在虚空中游荡、以吞噬空间尘埃和微弱能量为生的“虚空浮蛭”。这些生物形如水母,通体透明,能分泌腐蚀灵力的粘液,单个实力只相当于筑基期,但往往成千上万集群出现,一旦被缠上颇为麻烦。
林鸿不欲纠缠,直接激发云梭的隐匿阵法,并释放出一丝净世星辉的气息。那些虚空浮蛭似乎对这种纯净的星辰之力颇为忌惮,远远便避开。
又比如,他曾无意间闯入一片“空间褶皱”区域。那里的空间结构如同被揉皱的纸张,扭曲折叠,看似近在咫尺的距离,实则可能需要绕行数倍路程才能抵达。林鸿不得不频繁调整航向,凭借《诸天星辰感应篇》对空间波动的敏锐感知,才艰难穿行而出。
最危险的一次,是在第七日。云梭前方突然出现一片绚烂的彩色光带,如同极光般在虚空中流淌,美轮美奂。但林鸿的轮回灵目却看到,那光带中蕴含着极其狂暴、混乱的多种属性能量,彼此冲突湮灭,形成一片毁灭性的“能量潮汐”!
他立刻操控云梭转向规避,但潮汐边缘的吸力极大。云梭剧烈震颤,防护灵光疯狂闪烁,眼看就要被卷入其中。危急时刻,林鸿将轮回星元与净世星辉同时注入云梭核心阵法,云梭速度暴增,才险之又险地擦着光带边缘冲了出去,尾端被一道彩色能量擦中,留下深深的腐蚀痕迹。
这些经历让林鸿对虚空的危险有了更直观的认识。他更加谨慎,航行速度也放缓下来,时刻保持着高度警惕。
第十日,林鸿取出黑色石板。此刻,石板表面的星点已有近二十颗泛着微光,组成了一副更加清晰的局部图案——那似乎是一片由三颗较大“星辰”(很可能是破碎的星辰碎片或稳定空间节点)构成的三角区域,而一条蜿蜒的虚线,正指向三角区域的中心。
“这里应该就是路线上的一个重要参照点。”林鸿对照着自身传承感应的模糊方位,确定云梭目前正朝着这个三角区域前进。
他估算了一下距离和速度,大约还需要三四日便可抵达。
然而,就在他准备收起石板时,异变突生!
手腕上那枚由星澜玉简化成的星辰印记,毫无征兆地变得滚烫!紧接着,一段断断续续、充满了急促与杂音的意念传讯,强行涌入林鸿脑海:
“……木风……小心……路径……被……干扰……有……陷阱……蚀渊……坐标……可能……激活……尽快……偏离……原定……”
是星澜的声音!但讯号极其糟糕,仿佛受到了强烈干扰,内容破碎不堪。
路径被干扰?有陷阱?蚀渊坐标可能被激活?
林鸿心中一沉。星澜特意传讯警告,说明情况可能比他想象的更糟。难道他选择的这条隐秘路线,早已被幽冥知晓并设下了埋伏?
他立刻将神识全力散开,同时将《诸天星辰感应篇》催动到极致,仔细感知周围虚空的一切能量流动。
片刻后,他的脸色变得凝重起来。
果然有问题!
在云梭前方大约数千里外的虚空区域,那里的能量背景出现了一种极其隐晦、却规律性的“涟漪”。这种涟漪并非自然形成,更像是某种大型阵法或装置运行时的外泄波动。而且,波动中夹杂着一丝林鸿十分熟悉的阴冷气息——幽冥蚀力!虽然极其稀薄,且被巧妙地伪装成自然虚空能量,却瞒不过他的轮回灵目与净化核心传承的感应。
“蚀渊坐标……”林鸿想到了星澜的警告。幽冥很可能在那里布置了一个“蚀渊坐标”,如同陷阱,一旦有特定目标(比如身负星宫传承的他)靠近,就会触发,将他的精确位置发送给幽冥主力,甚至可能直接引来攻击或空间封锁。
怎么办?
原路返回?已经深入虚空如此之远,返回东华界耗时太久,且未必安全。
强行闯过去?风险太大,一旦触发陷阱,在虚空这种环境被幽冥围攻,几乎十死无生。
绕行?黑色石板指引的路线似乎是唯一的相对安全通道,两侧皆是未知的险地或更狂暴的虚空乱流。
林鸿强迫自己冷静下来,大脑飞速运转。他仔细观察着前方那片区域的能量涟漪,试图找出其运行规律和可能的薄弱点。
“既然是坐标或陷阱,必然有能量汇聚的核心节点,以及维持其运转的能量来源……”林鸿目光如电,“若能提前破坏其能量来源,或者干扰其核心节点的运行,或许能让它暂时失效,甚至反向利用……”
他想到了自己新领悟的净世星辉,以及《诸天星辰感应篇》对星辰能量的引导能力。净世星辉对幽冥蚀力有极强的克制与净化效果,或许能污染或干扰蚀渊坐标的能量回路。
但需要靠近到一定距离,且不能触发其警戒机制。
林鸿沉思片刻,做出了一个大胆的决定。
他操控破空云梭缓缓减速,最终在距离那片异常区域约千里外停了下来。这个距离,既能相对清晰地感知陷阱的波动,又留有足够的反应时间。
他将云梭的隐匿阵法开启到最大,自身也运转《幻星诀》,将气息收敛到极致,如同一块没有生命的陨石,静静悬浮在虚空中。
然后,他盘膝坐在云梭内,双手掐诀,开始调动体内的净世星辉与轮回星元。
一丝丝纯净的银色光辉与淡金色的轮回之力在他指尖汇聚、交融,最终凝聚成三根细如牛毛、近乎无形的“净化星针”。星针内部结构极其精巧,蕴含着净化、干扰、以及一丝微弱的空间隐匿道韵。
这是他结合《净世星辉诀》与自身对阵法理解,临时创造的小手段,威力不大,但胜在隐蔽、精准,专攻能量节点。
“去。”
林鸿屈指一弹,三根净化星针悄无声息地射出云梭,如同三条最微小的游鱼,融入虚空黑暗,朝着前方千里外那片异常区域的核心能量波动点,蜿蜒射去。
星针的飞行速度并不快,且轨迹飘忽不定,完美地避开了沿途自然存在的微弱能量扰动。林鸿闭着双眼,全部心神都附着在三根星针之上,通过《诸天星辰感应篇》远程感知并微调着它们的轨迹。
这是一个极其耗费心神的精细操作。千里距离,在虚空中不算遥远,但对于操控如此细微的能量体,且要避开可能存在的侦测,难度极大。
时间一点点过去。
当三根净化星针终于抵达目标区域边缘时,林鸿的额头已渗出细密汗珠。
他“看”到了那片区域的真实景象:那里并非空无一物,而是悬浮着三块呈品字形排列的、色泽暗沉、表面布满诡异符文的黑色石碑!石碑之间,以肉眼难以察觉的灰黑色能量丝线相连,构成一个稳固的三角阵型。阵型中央,一点猩红的光芒如同心脏般缓缓脉动,散发着令人心悸的蚀渊气息。
正是蚀渊坐标的核心!
三块黑色石碑不断从虚空中汲取着稀薄但源源不断的幽冥能量,维持着坐标的运转。而那点猩红光芒,则像是一个待触发的信号源。
“就是那里。”林鸿锁定目标——三块石碑的能量交汇点,以及它们与中央猩红光芒连接最紧密的那几道能量丝线。
他操控三根净化星针,如同最耐心的刺客,缓缓靠近。
就在星针即将触及目标能量丝线的刹那,异变陡生!
那中央的猩红光芒猛地一跳!一股隐晦的扫描波动瞬间扫过整个三角区域!
被发现了?不,是定期的自检扫描!
林鸿心中一紧,立刻操控星针进入绝对的静止状态,并将所有净化气息内敛,模拟成最普通的虚空尘埃。
扫描波动掠过星针,似乎并未发现异常,缓缓退去。
好险!
林鸿不敢耽搁,趁着扫描间隙,心念急催!
三根净化星针如同被惊动的毒蜂,瞬间加速,分别刺向三处预设的能量节点!
“嗤!嗤!嗤!”
三声几乎微不可闻的轻响。
净化星针精准地刺入能量丝线与石碑、猩红光芒的连接薄弱处!蕴含的净世星辉与轮回之力轰然爆发!
银辉与金芒如同投入油锅的冷水,瞬间在幽冥能量回路中激起剧烈的反应!
“滋滋滋——!!!”
灰黑色的能量丝线剧烈颤抖,颜色迅速变淡,其上传导的能量变得紊乱、迟滞。三块黑色石碑表面的符文光芒也明灭不定起来。中央的猩红光芒更是剧烈闪烁,仿佛受到了干扰,传递出的坐标信号变得扭曲、模糊。
成功了!干扰了蚀渊坐标的运行!
但林鸿知道,这只是暂时的。净世星针的能量有限,很快就会消耗殆尽。必须趁此机会,快速通过这片区域!
他毫不犹豫,立刻全力催动破空云梭,将速度提升到极致,化作一道肉眼难辨的流光,朝着三角区域的边缘、黑色石板指引的方向,疾冲而去!
云梭刚冲入三角区域边缘,那中央的猩红光芒似乎感应到了什么,猛地爆发出更加刺目的血光!一股强大的锁定与吸引之力传来,试图将云梭拖向核心!
同时,三块黑色石碑也爆发出更强的幽冥能量,试图稳定坐标,并发出警报。
但能量回路已被干扰,它们的反应慢了半拍,威力也大打折扣。
“冲过去!”林鸿咬牙,将更多的轮回星元注入云梭。云梭防护灵光暴涨,硬顶着那股吸力和紊乱的能量冲击,如同逆流而上的箭矢,艰难而坚定地向前冲刺。
“轰!”
云梭尾部再次被一道增强的蚀力光束擦中,防护灵光剧烈荡漾,几乎破碎。林鸿喉头一甜,强行将翻腾的气血压下。
终于,在净世星针能量耗尽、蚀渊坐标即将重新稳定下来的前一刹那,破空云梭如同挣脱渔网的鱼儿,猛地冲出了三角区域的覆盖范围!
身后,传来一声充满愤怒与不甘的无声尖啸,那是蚀渊坐标被彻底触发却未能留下目标的反应。
林鸿不敢停留,操控云梭继续向前疾飞了数个时辰,直到彻底感受不到那股阴冷的锁定感,才稍微放缓速度。
他检查了一下云梭状态,尾部受损不轻,防护阵法效能下降了近三成。自身也因连续高强度的操控和刚才的冲击,消耗颇大。
“好险……”林鸿服下几颗丹药,心有余悸。若非星澜提前警告,若非自己足够谨慎并冒险干扰,恐怕真会一头撞进陷阱里。
这条隐秘路线,果然不“隐秘”了。幽冥早已在此设伏。
是星陨阁的情报有误?还是……有人泄露了消息?
林鸿看向手腕上的星辰印记,眼神微冷。星澜的传讯虽然及时,但为何不在一开始就提醒这条路线可能有问题?是刚刚才察觉,还是别有隐情?
他暂时压下疑虑,当务之急是尽快抵达黑色石板指示的三角区域中心,那里或许有离开这片危险虚空的路径。
调整方向,继续前行。
三日后,前方虚空中,终于出现了与黑色石板上图案吻合的景象。
三颗巨大的、呈现暗蓝、灰白、赤红三色的“星辰”碎片,如同三座太古神山,静静地悬浮在虚空中,构成一个稳定的三角。碎片表面隐约可见断裂的山脉、干涸的河床、以及残破的建筑遗迹,散发着苍凉古老的气息。
而在三角区域的中心,虚空不再是一片黑暗,而是荡漾着一层如同水波般的、银灰色的空间屏障。屏障之后,隐约可见更加深邃、扭曲的景象,以及点点更加密集的星辰光芒。
那里,就是通往星陨海的入口吗?
林鸿驱使云梭,小心翼翼地靠近那层银灰色空间屏障。
随着距离拉近,他感觉到一股强大而混乱的空间之力从屏障后渗透出来。同时,怀中的黑色石板变得温热,表面的星点光芒连成一片,指向屏障的某处。
那里,似乎有一个相对薄弱的“节点”。
就在林鸿准备研究如何通过节点进入时,异变再生!
在他侧后方,约莫百里外的虚空中,空间如同水面般荡漾开来,一艘通体漆黑、形如梭镖、船首雕刻着狰狞鬼首的飞舟,毫无征兆地跃迁而出!
飞舟之上,站立着数道身影,皆笼罩在浓郁的黑气之中,为首一人气息格外强大,赫然达到了金丹大圆满!他们冰冷的目光,瞬间锁定了林鸿和他的破空云梭!
“找到你了,星宫的虫子。”沙哑阴冷的声音,透过虚空传来。
幽冥的追兵,竟然这么快就追来了!
而且,是直接空间跃迁出现!他们显然有更精确的坐标和更高级的追踪手段!
林鸿心头一沉,没有丝毫犹豫,立刻将剩余的所有轮回星元注入破空云梭,朝着那银灰色屏障的薄弱节点,狠狠撞去!
前有未知星海,后有幽冥追兵。
生死一线,唯有向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