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天机阁驻地的路上,林鸿心中反复权衡。
星澜带来的消息分量极重。蚀尊竟直接前往了星陨海,这说明幽冥对那里的图谋绝非一时兴起,而是筹谋已久。论道峰净化核心的转化,或许只是他们庞大计划中的一环。
星陨阁的提议看似诱人,提供了路径和资料,但“共享发现”与“协助取得物品”这两个条件,却暗含玄机。他们要的究竟是什么?对抗幽冥的“关键物品”又是什么?星陨阁的真实目的,依旧笼罩在迷雾中。
回到静室,林鸿没有立刻做出决定。他盘膝而坐,将心神沉入识海,开始整理近期所得。
论道峰一战,净化核心残留的古老知识碎片、百炼星核蕴含的万法道韵、黑色石板传递的残缺星图坐标、以及自身修为突破带来的新感悟……大量信息需要消化融合。
他首先梳理净化核心的传承碎片。这些碎片大多涉及星辰净化、封印、结界之道,虽然残缺,却体系高深,远超他目前所学的《星神诀》相关内容。其中一门名为《净世星辉诀》的残篇,讲述如何将星辰之力转化为具有净化特性的“净世星辉”,对幽冥蚀力、阴邪鬼物有极强的克制效果,正好弥补了他攻击手段中缺乏大范围净化类神通的短板。
林鸿尝试按照残篇法门运转轮回星元,果然,淡金色的丹元中逐渐分离出一缕缕纯净的银色光辉,这光辉温暖而凛然,仿佛能涤荡世间一切污秽。虽然目前只能转化出极少的一丝,但威力已不容小觑。
“净世星辉……或许可以融入剑法之中。”林鸿心念微动,流云剑出鞘,剑身尝试附上一丝净世星辉。顿时,剑锋之上银辉流转,散发出的气息中正浩大,对阴邪之物的天然压制力明显增强。
接着,他参悟百炼星核带来的“万法道韵”。这股道韵包罗万象,却又和谐统一,让他对自身所学的《九转轮回诀》、《星神诀》、《幻星诀》、剑法、遁术等等,都有了更深的理解,甚至隐约触摸到一丝“万法归宗”的门槛。不同功法、术法之间的转换衔接更加圆融,对敌时的手段可以更加灵活多变。
最后,他将注意力投向那块黑色石板和从百炼星核中得到的“归墟台”印记。两者传递出的坐标信息都极其模糊残缺,但指向的大方向确实是同一片辽阔虚空。林鸿将已知的所有关于星陨海的线索——镇星令的感应、星宫玉简的记载、星澜提供的资料碎片——尝试拼凑。
一幅极其朦胧、充满未知与危险的星图,在他脑海中逐渐勾勒出大致的轮廓:那是一片由无数破碎星辰、空间裂缝、法则乱流构成的死亡星域,寻常修士难以靠近。而在星域深处,可能存在一些相对稳定的“碎片世界”或“古老遗迹”,“归墟台”可能就是其中之一。
星陨阁提供的资料,主要描述了星陨海外围的一些常见危险和相对安全的“航路”节点,对于深处的情况语焉不详。
“看来,星陨海深处的情报,即便是星陨阁也掌握有限。”林鸿暗忖,“或者说,他们有意隐瞒了关键部分。”
三天时间,转瞬即逝。
这三天里,万法城的清查行动告一段落,表面恢复了往日的繁华,但暗地里的警戒等级并未降低。天机阁也做好了返回秘境的准备。
林鸿终于做出了决定。
他取出星澜留下的那枚银白玉简,神识沉入其中,并未直接炼化,而是仔细研究里面那个特殊的星辰传讯法门。法门本身并无问题,是一种利用特定星辰波动进行超远距离、隐蔽传讯的技巧,颇为精妙。
然后,他双手掐诀,轮回星元流转,在玉简内部一个极其隐秘的角落,留下了自己的一道特殊印记——这印记以轮回之力为核心,包裹着一丝净世星辉,极其隐蔽,除非对轮回与星辰之力都有极深造诣,否则难以察觉。印记的作用很简单:当玉简被激发或销毁时,会向他反馈一个微弱的信号。
做完这一切,林鸿不再犹豫,运转法诀,开始炼化玉简。
玉简化作一道温热的银光,融入他的手腕,在皮肤上形成一个淡淡的、如同星辰般的银色印记。
几乎同时,林鸿留在玉简内部的轮回印记被触发,传来一丝微弱的悸动。炼化完成了。
下一刻,星澜温和的声音直接在他脑海中响起,带着一丝赞许:“小友果然做出了明智的选择。印记已成,你我之间便有了联系。三日后辰时,万法城东三千里外,‘碎星谷’遗址,我在那里等你,为你送行,并交付更详细的资料与信物。”
传音结束,联系暂时切断。
林鸿看了看手腕上的星辰印记,眼神平静。与星陨阁的合作,是冒险,也是机会。他需要借助他们的情报和路径进入星陨海,但也会保持最大的警惕。
次日,林鸿向玉衡殿主与摇光殿主汇报了自己的决定。
“你想去星陨海?”玉衡殿主眉头紧锁,“那里太过危险,即便有星陨阁提供的路径,也危机四伏。幽冥主力很可能已在那里布下天罗地网等你。”
“弟子明白。”林鸿语气坚定,“但幽冥所图甚大,星陨海是关键。若让他们抢先得手,后果不堪设想。弟子身负星宫传承,或许能在星陨海有所发现,找到对抗幽冥的方法。况且,弟子也有必须前往的理由。”
摇光殿主沉默片刻,道:“你既已决定,我们也不便强留。星陨海……确实可能藏着星宫最后的秘密。但你切记,一切以保全自身为先。天机阁永远是你的后盾。”
她取出一枚星光流转的玉佩,递给林鸿:“这是‘星阁秘令’,持此令可调动天机阁在东华界部分外围势力,获取情报与有限援助。若遇生死危机,可捏碎此令,我会有所感应,但能否及时救援,难以保证。”
林鸿郑重接过:“谢殿主。”
“另外,”玉衡殿主也取出一物,是一艘巴掌大小、晶莹剔透的玉舟,“此乃‘破空云梭’,是一件仿制上古‘星流舟’的飞行法宝,速度极快,且具有一定空间穿梭与隐匿能力,对虚空乱流有较强抵抗力。注入足够灵力,可化作十丈飞舟,应当能助你在星陨海航行。”
林鸿再次拜谢。这两件宝物,无疑将大大增加他在星陨海的生存能力。
两日后,天机阁众人启程返回秘境。林鸿以“需在万法城附近了结一些私事”为由,暂时留下。玉衡殿主与摇光殿主心知肚明,并未点破,只是再次叮嘱小心。
送走阁中同门,林鸿独自站在万法城高耸的城墙上,望着远方天际。李罡、秦红玥等人临走时依依不舍,叮嘱他一定要平安归来。剑无痕破天荒地对他点了点头,说了一句“活着回来,再比剑”。冷凝霜则留下一枚冰晶,说若有需要,可捏碎此物,她会尽力赶来。
这些情谊,林鸿记在心中。
翌日,辰时将至。
林鸿悄无声息地离开万法城,驾驭着新得的破空云梭,化作一道几乎无形的流光,向着城东三千里外的“碎星谷”飞去。
碎星谷是一处上古战场遗迹,传说曾有星辰陨落于此,将大地砸出巨大峡谷。谷内灵气混乱,残留着各种狂暴的能量与空间裂痕,平日里人迹罕至。
林鸿抵达时,星澜已在一处相对平缓的谷地等候。他依旧一身月白长袍,气质出尘,只是今日眉宇间多了几分肃穆。
“小友准时。”星澜微微一笑,挥手布下一层隔音结界。
“前辈。”林鸿拱手。
“闲话少说。”星澜直接切入正题,取出一枚星光更加璀璨的玉简和一块非金非木的黑色令牌,“这枚玉简里,是比之前更详细三分的星陨海外围星图,标注了三条相对安全的进入路径,以及一些已知的危险区域和可能存在的资源点。但这只是外围,深处情况,即便我阁也知之甚少,需你自行探索。”
“这块是‘星陨令’,既是信物,也是一件护身法宝。注入星辰之力,可激发一层‘星陨护罩’,能抵挡部分虚空乱流与法则侵蚀,对幽冥蚀力也有一定抗性。同时,它也是你我联络的枢纽,在星陨海内,通过此令,配合你手腕上的印记,我们可以在一定距离内进行短讯联系。”
林鸿接过两物,仔细查看。玉简信息量庞大,确实比之前详细许多。星陨令入手冰凉,正面刻着星辰漩涡,背面是一个“陨”字,气息古朴。
“此外,”星澜神色严肃起来,“我阁希望你在星陨海深处,留意一处名为‘守望者神殿’的遗迹。根据古老记载,那里可能保存着星宫关于‘幽冥本质’以及‘终极净化’方法的完整记录。若你找到,请务必设法取得或记录。此物对我阁、对对抗幽冥,至关重要。”
“守望者神殿……”林鸿记下这个名字,“晚辈会留意。”
“最后,提醒你两点。”星澜沉声道,“第一,星陨海内,除了幽冥,还可能存在其他危险:比如适应了破碎法则的虚空妖兽、因古老禁制而产生的诡异现象、甚至可能还有上古幸存下来的某些存在或其后裔,敌友难辨。”
“第二,小心‘蚀渊坐标’。”星澜语气格外凝重,“幽冥在星陨海活动多年,很可能在一些关键节点留下了‘蚀渊坐标’。这种坐标一旦被触发,会像灯塔一样,指引幽冥强者迅速定位并降临。你若发现异常的空间标记或能量汇聚点,务必远离,切勿触动。”
林鸿心中一凛:“晚辈记住了。”
星澜点点头,抬头看了看天色:“时辰不早了。你且去吧。记住,活着回来,才是最重要的。星陨阁期待与你再次相见,共议对抗幽冥之大计。”
他挥袖撤去结界:“沿着这条路径,向东北方向深入虚空,约莫飞行半月,便可抵达星陨海外围的第一个相对安全节点‘碎星带’。之后的路线,玉简中有详细指引。保重。”
“前辈保重。”林鸿不再多言,对星澜一拱手,踏上破空云梭。
玉梭化作流光,冲天而起,迅速消失在东北方的天际。
星澜站在原地,望着林鸿消失的方向,良久,轻轻一叹。
“阁主,真的要将希望寄托在这个年轻人身上吗?”一个苍老的声音忽然在他身后响起,空间微微波动,一名身着星辰黑袍、面容隐藏在兜帽下的老者悄然浮现。
星澜没有回头,淡淡道:“星宫传承选择了他,论道峰净化之光因他而亮。他身上,有打破僵局的气运与潜力。况且……我们还有别的选择吗?幽冥的动作越来越快,蚀尊亲自进入星陨海,说明他们离目标越来越近。我们必须有人先一步找到‘守望者神殿’,或者……至少弄清楚幽冥到底想在那里做什么。”
黑袍老者沉默片刻:“此子心志坚定,但戒心亦重。他未必会完全按照我们的期望行事。”
“无妨。”星澜眼中闪过一丝深邃的光芒,“只要他进入星陨海,搅动风云,就足够了。棋局已经布下,棋子已然入场。最终谁能夺得先机,就看各自的手段与造化了。”
他转身,与黑袍老者一同,身影缓缓淡去,仿佛从未出现过。
碎星谷,再次恢复了亘古的寂静与荒凉。
与此同时,破空云梭已在虚空之中飞行了数个时辰。
林鸿盘坐在玉梭内部空间,一边操控飞舟按照星图指引前行,一边消化着星澜给予的信息。
星陨海……守望者神殿……蚀渊坐标……
前路危机四伏,却也充满了无限可能。
他手腕上的星辰印记微微发亮,与怀中的星陨令产生着微弱的共鸣。
忽然,林鸿心有所感,取出了那块得自万法秘库的黑色石板。
此刻,在远离了东华界的虚空环境中,石板表面那些原本黯淡的星点,竟有超过十颗,同时泛起了极其微弱的荧光!虽然依旧难以辨认全貌,但比起在万法城时,明显清晰了一丝。
而且,石板传递出的坐标信息碎片,也与星陨令中记录的某条路径的某个节点,隐隐吻合!
“果然,这石板与星陨海密切相关,甚至可能就是星陨海某处的星图!”林鸿精神一振。
他将黑色石板、星陨令玉简中的星图、以及自己从百炼星核和镇星令中得到的零星坐标信息,尝试在心中叠加、比对。
一幅更加具体、虽然依旧残缺却有了明确指向的路线图,逐渐在他脑海中成型。这条路,似乎并非星陨阁提供的三条“安全路径”中的任何一条,而是一条更加隐秘、直接指向星陨海深处某个区域的路线!
“归墟台……”林鸿喃喃念着这个名字。这条隐秘路线指向的终点,很可能就是“归墟台”!
是相信星陨阁提供的“安全”路径,还是依据自身传承线索,冒险走这条未知的隐秘路线?
林鸿眼中光芒闪烁。
片刻后,他做出了决定。
破空云梭在空中划出一道优美的弧线,略微偏离了星图标注的东北方向,转而向着更加深邃、更加未知的虚空深处,疾驰而去。
星陨海,我来了。
无论前方是宝藏,还是陷阱,是机缘,还是杀劫。
这一程,当由我手中的剑,亲自去丈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