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人离开荒谷,一路向南,疾驰不休。
北冥荒原越往南,地貌越发奇诡。苍凉的戈壁逐渐被高耸入云的黑色石林取代,石林之间罡风凛冽,如同亿万刀片刮过,寻常真仙在此,恐怕片刻便会被削成白骨。空气中弥漫着一股淡淡的、令人心神不宁的寂灭气息。
“前方就是‘寂灭风带’了。”凌云停下遁光,目视前方。
只见地平线尽头,天地仿佛被一道无形的屏障隔开。屏障之外尚算正常,屏障之内,却是另一番景象:无穷无尽的灰白色罡风,如同亿万咆哮的巨龙,在天地间疯狂肆虐、纠缠、碰撞!风声凄厉,如同万鬼哭嚎,直透神魂。目力所及,空间都呈现出一种不稳定的扭曲状态,偶有漆黑的细小裂缝一闪而逝,那是被极致罡风撕裂的空间伤痕。
那灰白罡风,并非单纯的气流,而是蕴含着一种独特的“寂灭”法则,能消磨仙力,侵蚀法宝灵光,更可直接攻击修士神魂!仅仅是远远观望,柳青青和黄瑶便感觉体内仙力流转不畅,神魂隐隐刺痛,脸色不由发白。
“寂灭风带,宽逾百万里,其核心处的‘九天寂灭罡风’,便是仙帝中期也不敢硬扛太久。”林婉儿回忆着玉简记载,神色凝重,“风带之中,并非毫无生机。据说有上古遗留的‘虚空古道’碎片,如同风暴中的礁石,可供短暂歇脚。还有奇特的‘风灵’生物,以及……一些借助风带险地藏身的亡命之徒或诡异势力。”
“走。”凌云没有犹豫,混沌领域无声展开,将四人笼罩在内。灰蒙蒙的领域光晕,将那扑面而来的寂灭气息隔绝大半。
踏入风带的瞬间,狂暴的罡风便如同找到了目标,疯狂地冲击着混沌领域。领域表面涟漪不断,发出沉闷的呼啸声。领域内的柳青青和黄瑶顿感压力一轻,但依旧能感受到外界那毁天灭地的恐怖威势,对凌云的修为更是佩服得五体投地。
凌云没有选择硬闯罡风最盛的高空,而是压低了高度,紧贴着下方那些被罡风侵蚀了亿万年、变得奇形怪状的黑色岩层飞行。这里的罡风相对稍弱,且岩层中偶尔能找到一些凹陷或天然孔洞,可供暂避。
饶是如此,行进速度也大打折扣。混沌领域需要持续消耗仙力抵御罡风,且要时刻警惕突然出现的、更加狂暴的罡风乱流或空间裂缝。
如此行进了约莫数日,深入风带数十万里。
这一日,前方出现了一片相对广阔、由无数巨大黑色浮石组成的“石林区”。浮石在罡风中缓缓飘荡、碰撞,发出震耳欲聋的轰鸣。而在石林深处,隐隐有极其微弱的、规律性的空间波动传来。
“那里似乎有东西,不像是天然形成。”凌云目光一凝,示意众人小心。
他操控着领域,如同灵活的游鱼,在巨大的浮石间隙中穿梭,朝着波动源头靠近。
穿过一片密集的石柱,眼前豁然开朗。
只见前方一块足有百里方圆的巨型黑色浮石平台上,竟然残存着一些建筑遗迹的根基!平台中央,一座半塌的、由某种暗银色金属构筑的古朴传送阵,正散发着极其微弱、断断续续的空间波动。传送阵旁,还歪斜地立着一块残破石碑,上面刻着几个几乎被风蚀殆尽的上古篆文——“虚空古道·第七驿”。
“果然是上古虚空古道的驿站遗迹!”林婉儿低呼。
就在四人观察之际,异变陡生!
嗖!嗖!嗖!
数道阴冷凌厉的乌光,悄无声息地从几块邻近的浮石阴影中暴射而出,直取凌云领域最薄弱的侧后方!攻击角度刁钻狠辣,时机把握精准,显然是埋伏已久!
“哼!”凌云冷哼一声,领域骤然收缩,凝实如铁壁。那几道乌光打在领域之上,发出“噗噗”闷响,竟未能穿透,只是让领域光晕微微荡漾。
“藏头露尾的鼠辈,滚出来!”
凌云并指一划,一道混沌剑气横扫而出,将附近那几块作为掩体的浮石连同其后隐藏的阴影,一并斩得粉碎!
“啊!”“不好!”
几声惊呼响起,五道身影狼狈地从破碎的浮石后方窜出,落在不远处另一块浮石上。
这五人皆身着灰黑色的紧身皮甲,脸上带着狰狞的兽骨面具,气息阴冷混杂,修为最高者不过仙帝初期,其余皆是玄仙、金仙。他们手中持着类似分水刺、梭镖般的奇门短兵,刃口泛着幽蓝,显然淬有剧毒。
“寂灭风盗!”柳青青脸色一变,认出了这些人的来历。玉简中记载,寂灭风带中活跃着一些专门劫掠过往修士的盗匪,他们熟悉风带环境,手段阴毒,常利用地利设伏。
“妈的,点子扎手!撤!”那名仙帝初期的风盗头目见凌云轻易破去埋伏,领域坚固无比,知道踢到了铁板,毫不犹豫下令撤退。五人身影一晃,便欲融入四周狂暴的罡风与浮石阴影中——这是他们惯用的逃遁伎俩。
“既然来了,就留下吧。”凌云语气淡漠,领域猛然扩张,瞬间将方圆千丈笼罩!混沌气流弥漫,竟暂时压制了此地的狂暴罡风,形成了一片相对“平静”的囚笼!
那五名风盗如同陷入泥沼,遁速大减,脸上露出骇然之色。
“道友饶命!我等有眼无珠……”头目连忙求饶。
凌云不为所动,袖袍一挥,五道细若发丝的混沌气劲激射而出,精准地没入五名风盗眉心。五人身体一僵,眼中神采迅速黯淡,无声倒地,神魂已被彻底湮灭。
对于这种以劫掠杀戮为生的匪类,凌云从无怜悯。
他隔空摄取了几人的储物袋,略一探查,里面多是些在风带中搜集的、蕴含寂灭气息的矿石、风属性材料,以及少量劫掠来的丹药仙玉,并无太大价值。倒是一枚粗糙的兽皮地图引起了凌云注意,上面用某种荧光染料标注了几条在风带中相对安全的“暗流”路径和几处类似的遗迹点,其中就包括这个“第七驿”。
“看来这些风盗对此地环境确实熟悉。”凌云将地图内容记下,随手将储物袋扔给柳青青处理。
四人来到那座残破的传送阵前。阵法核心的几处关键节点已然损坏,空间符文残缺不全,显然无法使用。
“可惜了,若是完好的上古传送阵,或许能直接跨越部分风带。”林婉儿有些遗憾。
凌云仔细感应着阵法残留的波动,又看了看那块残碑,忽然道:“未必完全无用。这传送阵虽损,但其基座与这片浮石平台,似乎仍与风带深处的某条残留的‘古道法则’有着微弱联系。循着这股联系,或许能找到相对安全、罡风较弱的‘古道路径’,比我们盲目穿行要快上许多,也安全许多。”
他闭上双目,混沌神识如同最精密的触须,仔细探查着传送阵基座、石碑与脚下浮石平台的每一丝纹理、每一缕残留的法则气息。脑海中,“混沌真解”的奥义流转,帮助他解析着这些上古遗留的痕迹。
片刻后,他睁开眼,指向风带深处某个方向:“那边!有一条极其隐晦的法则‘线’,时断时续,但确实是古道的痕迹。我们跟着它走!”
四人再次上路。这一次,凌云不再完全依赖自身领域硬抗,而是将部分心神用于感应和捕捉那条虚无缥缈的古道痕迹,操控领域如同一叶轻舟,巧妙地沿着痕迹的“脉络”前行。
果然,沿着这条痕迹,周围的罡风虽然依旧猛烈,但狂暴程度和空间裂缝出现的频率都明显降低了许多。有时甚至能穿过一些奇异的、罡风近乎静止的“风眼”区域,得以短暂休整。
这条古道痕迹蜿蜒曲折,并非直线,且时常被后来肆虐的罡风彻底抹去一段,需要凌云凭借高超的阵法与空间造诣,推演补全,方能继续。
如此又行进了十余日,期间又遭遇了几波风盗或风带中诞生的奇异“风灵”袭击,但都被凌云轻松解决。柳青青和黄瑶也逐渐适应了风带的环境,在林婉儿的指点下,尝试吸收炼化一丝微弱的、相对温和的寂灭罡风,磨砺自身仙力与神魂,倒也各有收获。
这一日,前方罡风的呼啸声中,突然夹杂了一丝不一样的、更加尖锐凄厉的声响,同时,一股浓郁的血腥气顺着罡风传来。
“前方有战斗!”凌云眼神一凝,示意众人收敛气息,小心靠近。
穿过一片由无数风蚀孔洞构成的奇石区域,前方景象映入眼帘。
一片相对开阔的“风谷”中,两道身影正在激烈厮杀,周围罡风都被他们战斗的余波搅得更加混乱。
其中一方,是一个身高丈余、浑身覆盖着青色鳞片、头生独角、面目狰狞的类人生物!它手持一杆巨大的骨质战矛,矛身缠绕着实质般的灰白罡风,每一次刺击都卷起恐怖的寂灭风龙!其气息狂暴,赫然达到了仙帝中期巅峰,且似乎能引动周围的部分寂灭罡风为己用,战力惊人!
“是‘风吼族’!寂灭风带深处的原生强大族群之一,据说身具上古风神血脉,能操控寂灭罡风!”林婉儿传音道,语气带着震惊。玉简中对风吼族记载不多,只言其强大凶残,极少离开风带核心。
而与这风吼族强者厮杀的,竟是一个人族修士!
此人看去年约三旬,面容普通,身穿一袭洗得发白的青衫,身形略显单薄。他手中并无兵器,仅凭一双肉掌,掌法看似平平无奇,却总能于间不容发之际,恰到好处地拍开或引偏那足以洞穿星辰的骨矛攻击。他身法飘忽,在狂暴的罡风中如闲庭信步,竟似乎比那风吼族更适应此地的环境!
他的修为,同样只是仙帝中期,但气息圆融内敛,道韵古朴,与这寂灭风带的“寂灭”真意,隐隐有几分相通之处。
“此人……不简单。”凌云目光落在青衫修士的步法与掌势上,眼中闪过一丝异色。这人的战斗方式,与他见过的任何流派都不同,似乎更注重“借势”与“化解”,颇有几分“道法自然”的韵味。
此刻,那风吼族强者久攻不下,越发狂暴,猛地张开布满利齿的大口,发出一声震耳欲聋的咆哮!
“吼——!!”
实质般的音波混合着浓郁的寂灭罡风,化作一圈圈青灰色的波纹,朝着青衫修士疯狂扩散!所过之处,空间如同水波般剧烈荡漾,几块飘过的浮石瞬间化为齑粉!
这是风吼族的天赋神通——“寂灭风吼”!专伤神魂,蚀灭仙体!
青衫修士面色微凝,首次露出了郑重的神色。他双掌在胸前缓缓划圆,一个若有若无、仿佛能容纳万物的透明气旋在他身前成型,迎向了那恐怖的音波罡风。
然而,那寂灭风吼的威力超乎想象,透明气旋剧烈颤抖,迅速出现裂痕。青衫修士身形微晃,似乎有些吃力。
就在此时,一道平淡的声音响起:
“道友,接我一指,破此风吼。”
声音落下的同时,一道灰蒙蒙、不带丝毫烟火气的指劲,自斜刺里无声无息地出现,后发先至,点在了那圈青灰色音波罡风的核心某处。
如同沸汤泼雪。
那狂暴无匹、令青衫修士都感到棘手的寂灭风吼波纹,在被指劲点中的瞬间,竟如同被戳破的气泡,核心结构瞬间崩解,后续的威力也随之溃散大半!
青衫修士身前那即将破碎的气旋压力骤减,轻松将残余波纹化解。
风吼族强者猛地转头,赤红的双眼死死盯向指劲袭来的方向,看到了不远处浮石上静立的凌云四人,尤其是为首的凌云。
它感受到了那一指中蕴含的、令它血脉都隐隐颤栗的更高层次的“寂灭”与“归墟”之意!
“人族……强者……”风吼族强者发出晦涩嘶哑的声音,充满忌惮。它看了看面色恢复平静的青衫修士,又看了看深不可测的凌云,低吼一声,竟不再纠缠,周身罡风一卷,化作一道青光,迅速没入风带深处消失不见。
青衫修士略调气息,转身面向凌云,拱手一礼,声音温和清晰:“多谢道友出手相助。在下风无痕,敢问道友尊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