巨大的银色符阵在老道士肃穆的施法下骤然亮起,核心处光芒炽烈如熔银,仿佛囚禁着一头太古凶兽。古老、死寂,却又蕴含着大破灭、大终结意味的气息,如同无形的毒蛇,丝丝缕缕地渗透出来,搅动着这片星辰坟场的死寂。
老道士双手法诀变幻如穿花蝴蝶,口中吟诵着晦涩至极的古老音节。他神情专注,眼中闪烁着压抑了无数岁月的渴望之火。
季尘站在阵前,眼神平静得可怕。方才那场关于“定金”与“酬劳”的谈判,信息在他脑中飞速流转。老道士给出的关于“送葬人”的情报——本质、行动逻辑、三大弱点——价值连城,是实实在在的诚意。而他季尘,则成功将酬劳从贪婪的“一半”砍到了远超预期的“三成”。表面看,是他季尘占了上风,吃准了老道士求“钥匙”开门的急切。
但,真的如此吗?
季尘的目光掠过老道士掐诀的手指。那看似稳定流畅的动作中,在某个特定音节念出时,左手的食指曾有过一次极其细微、几乎无法察觉的僵硬与颤抖。还有,当老道士答应“三成”时,眼底深处那抹一闪而逝的、混合着贪婪与冷酷的决绝,绝非“爽快”二字可以概括。更早之前,在解释“送葬人”弱点,提到那根“骨头”时,老道士目光中一闪而过的、毫不掩饰的觊觎……
季尘嘴角勾起一丝冰冷的弧度。这盘棋,他从来不信对方会让他稳稳地赢。他强势的姿态,既是谈判,更是试探。而那些微小的破绽,已经足够他勾勒出老道士真正的盘算。
“小友!”老道士低喝,打断了季尘的思绪,声音带着一丝不容置疑的威严,“就是现在!将你的‘疯佛’本源之力,注入阵眼核心!”他伸手指向那光芒最盛处,仿佛在指点一条通往无上大道的捷径。
“好。”季尘应得干脆利落,眼神瞬间凝练如刀。他踏步上前,动作没有丝毫犹豫。右手食指并拢,指尖不再是驳杂的守墓灵力量,而是最为精纯、源自那根神秘骨头的灰黑色气流——那是否定一切、癫狂混乱的“疯佛”本源!它如同有生命的墨蛇,在指尖盘绕、嘶鸣。
深吸一口气,季尘一指点向那阵眼核心!
“嗡——!”
就在指尖即将触碰到那炽烈银芒的刹那,异变陡生!
没有预想中的融合与开启。那澎湃的银色阵法之力,仿佛拥有冰冷意志的活物,瞬间化作无数道闪烁着秩序寒光的锁链,如同嗅到血腥的鲨群,沿着季尘的手指,疯狂地、蛮横地向他体内钻入!
“呃啊——!”难以形容的剧痛瞬间炸开!那不是单纯的物理撞击,而是一种法则层面的撕裂与剥离!冰冷的锁链如同烧红的烙铁,烫过他的经脉,深入骨髓,死死缠住那根作为力量源头的“疯佛灵骨”,要将其强行从他的血肉中剜出、夺走!
强烈的危机感如同亿万根冰针,刺入季尘的每一缕神魂!力量在飞速流失,身体仿佛要被撕裂!
与此同时,前方背对着他、全力施法的老道士,嘴角缓缓勾起一抹计谋得逞的、冰冷至极的弧度。他的身影在骤然暴涨的阵法光芒中变得虚幻而扭曲,仿佛随时要融入那银色的洪流。
“小友……”老道士的声音带着一种虚伪的叹息,穿透了能量的轰鸣,清晰地传入季尘耳中,“贫道忘了告诉你。开启此锁,除了需要‘钥匙’,还需要……一点小小的‘祭品’。”
“世间最上乘的祭品,莫过于……‘钥匙’本身!”
“借你‘疯佛’本源一用,待贫道超脱之后,定会铭记你今日之功!”
陷阱!这才是真正的陷阱!
他从一开始,要的就不是合作,而是将季尘这把独一无二的“钥匙”,连同其蕴含的“否定”本源,彻底献祭给这座封印!以此作为撬动“超脱之路”的基石!
那股冰冷的秩序锁链蕴含着恐怖的法则之力,疯狂绞杀,侵入骨髓深处,竟要强行剥离那根与季尘灵魂交融的“疯佛灵骨”!
剧痛如同烧红的铁钎反复穿刺骨髓,季尘的手指不受控制地痉挛起来,身体剧烈颤抖,冷汗瞬间浸透衣衫。意识在剧痛的浪潮中几乎要被撕碎。
但,就在这万分危急、仿佛下一刻就要神魂俱灭的关头——
季尘脸上那因剧痛而扭曲的表情,竟在瞬间被一种极度亢奋、近乎狞笑的疯狂所取代!那双因痛苦而涣散的瞳孔深处,燃起了比星辰坟场更死寂、比“疯佛”本源更混沌的狂喜之火!
“老杂毛!等你翻脸……等了好久了!”
嘶哑的咆哮声带着痛楚的喘息,却充满了难以言喻的快意。
“就知道你没安好心!”
他狂笑着,不是因为侥幸,而是因为一切尽在预料!那些被他捕捉到的微小破绽,早已让他洞悉了这“合作”背后的狰狞獠牙!他强势的谈判,爽快的答应,都只是为了走到这一刻——让老道士自以为得计,主动触发这陷阱!
“你的祭品……到期了!”
季尘的咆哮声如同惊雷炸响!他非但没有抵抗那锁链的剥离,反而主动张开全身的毛孔,催动了体内那根“疯佛灵骨”最核心、最原始、最混乱的力量!
嗡——!!!
那根深藏的骨头,在季尘的意志下,爆发出前所未有的、令人心悸的灰黑色光芒!不再是气流,而是粘稠如墨、散发着混沌与疯狂气息的实质!
缠绕在他手臂上的银色秩序锁链,如同被泼上了剧毒的王水,发出了“滋滋”的腐蚀声!灰黑色的“疯佛”本源,如同拥有生命的毒液与利齿,沿着锁链,逆流而上!
它不是抵抗,而是吞噬!是污染!是同化!
那蕴含着“终末”法则的银色锁链,在接触到这更纯粹、更混乱的“否定”之力时,其上的秩序符文瞬间黯淡、扭曲、崩解!灰黑色的本源如同附骨之疽,疯狂侵蚀着锁链,沿着那无形的法则通道,直扑锁链的源头——老道士虚幻的身影和那巨大的银色符阵!
“噗——!”
正在全力施法、志得意满的老道士,脸色骤然剧变!他仿佛被无形的巨锤狠狠砸中,一口金色的血液狂喷而出!他虚幻的身影剧烈晃动,如同风中残烛,眼中充满了难以置信的惊骇与恐惧!
“不!这不可能!你的本源……它在反噬法则!它在污染封印!你……”
老道士的声音戛然而止,因为更多的灰黑色本源已经沿着锁链涌来,疯狂冲击着他与符阵的连接点。巨大的银色符阵光芒剧烈闪烁,原本稳定的运转瞬间陷入混乱,核心处那即将破封而出的气息变得狂暴无比,仿佛随时可能彻底失控!
季尘承受着锁链撕咬和本源暴走的双重痛苦,身体骨骼发出不堪重负的“咯吱”声,皮肤下浮现出诡异扭曲的黑色纹路。但他脸上的狂笑却愈发狰狞,眼中只剩下纯粹的疯狂与毁灭的欲望。
他伸出另一只同样缠绕着灰黑色气流的手,指向阵眼核心,用一种撕裂灵魂、蕴含着“疯佛”呓语的语调,发出了最后的宣言:
“开门?好啊!”
“今日……便让你见识见识,何为‘疯佛’的……开门之法!”
灰黑色的力量,如同决堤的末日洪流,在他意志的驱动下,狠狠撞向那已然混乱的阵眼核心!
轰隆——!!!
整个星辰坟场,在剧震中,发出了痛苦的悲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