流云苑内的气氛,因叶红衣与霸刀门赵猛之间那场未尽的冲突,而变得愈发微妙且热烈。诸多目光或明或暗地聚焦在林凡这一行人身上,尤其是那红衣似火、英姿飒飒的叶红衣,以及她那位始终淡然、令人捉摸不透的师尊。
云霄殿的莫凡师兄出面调停后,小会继续进行。众人移步至苑内更为开阔的“揽月台”。此台以白玉铺就,宽阔平整,四周设有席位,足以容纳所有宾客。台上已有云霄殿弟子布置好了香茗灵果,更有专门的区域用于稍后的演武切磋与技艺交流。
林凡在苏玉瑶的引导下,于一处相对僻静却视野极佳的位置落座。叶红衣与叶清雪一左一右立于其身后,如同两位护法。叶红衣依旧战意隐隐,目光扫过台下那些摩拳擦掌的年轻修士,似乎在挑选合适的对手。叶清雪则更多地将注意力放在周遭的布置与人物上,星陨灵根让她对环境中流转的细微能量与气机变化格外敏感。
苏玉瑶坐在林凡身侧,低声为他介绍着陆续入场的一些重要人物,其中不乏三宗九世家中真正顶尖的嫡传,甚至有两位气息晦涩、看似年轻、实则辈分颇高的元婴初期修士也悄然现身,坐在了长辈观摩席上,显示出云霄殿对此次小会的重视。
然而,这份表面上的和谐,很快便被一道充满怨毒与挑衅的目光打破。
丹鼎派的陈玄,带着他那两名跟班弟子,径直朝着林凡所在的席位走来。他脸上的假笑已然消失,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毫不掩饰的阴冷。方才苑门外的羞辱,如同毒刺般扎在他心头,他急需找一个场子,将这份耻辱百倍奉还!
“林道友,真是好悠闲啊。”陈玄在林凡席前数步外站定,声音不大,却足以让附近几席的人都听得清清楚楚,“方才听闻,令徒眼光极高,连霸刀门的刀法都难入法眼,却不知林道友自身,又有何等惊世艺业,能教出如此高徒?”
他这话语,看似恭维,实则将矛头直接引向了林凡,暗讽他教徒无方,弟子狂妄,而其自身恐怕更是徒有虚名。
周围顿时安静了不少,所有人的目光都汇聚过来,充满了看热闹的兴致。丹鼎派陈玄与这神秘青衫修士的冲突,早在苑门外就已传开,此刻显然是要图穷匕见了。
苏玉瑶脸色一沉,就欲呵斥。
林凡却只是端起面前灵茶,轻轻呷了一口,眼皮都未抬一下,仿佛根本没有听到陈玄的话,直接将其无视。
这种彻头彻尾的无视,比任何犀利的言辞更让陈玄难受,他感觉自己的尊严被对方踩在脚下反复碾压!他强压着立刻动手的冲动,知道在这揽月台上,莫凡绝不会允许私斗发生。
他深吸一口气,脸上强行挤出一丝扭曲的笑容,声音提高了几分:“看来林道友是性情高洁,不屑与我等俗人言语。既然如此,陈某不才,身为丹鼎派弟子,平生最敬重的,便是那些于丹道一途有真才实学之人。”
他话锋一转,目光扫过全场,朗声道:“今日云霄小会,群英荟萃,正宜切磋交流,互通有无。久闻林道友见识广博,不知可敢与陈某进行一场‘辨药’赌斗,也好让我等开开眼界,见识一下林道友的‘真本事’?”
“辨药赌斗?”周围顿时响起一阵低低的议论声。
“陈玄这是要以己之长,攻彼之短啊!”
“丹鼎派以丹道立宗,陈玄更是四品炼丹师,辨药之术在年轻一代中堪称翘楚!”
“那林凡气息平平,怕是在丹道上并无甚建树,这下要出丑了……”
“陈玄此举,未免有些欺人了……”
不少人都看出陈玄的意图,分明是仗着自身在丹道上的优势,想要在众目睽睽之下让林凡难堪。
苏玉瑶心中焦急,传音给林凡:“林道友,切勿中他激将之法!陈玄辨药之术确实厉害,他这是有意设局!”
然而,林凡放下茶杯,终于抬眼,目光平静地看向一脸得意的陈玄,淡淡开口:“如何赌斗?”
见林凡似乎“上钩”,陈玄眼中闪过一丝阴谋得逞的厉色,他取出一枚造型古朴的储物戒指,朗声道:“此乃我丹鼎派专门用于培养核心弟子辨药能力的‘百草乾坤戒’,内有独立空间,模拟百种不同环境,培育着百株形态各异、气息内敛的药材!其中不乏珍稀品种,甚至可能混有宝药幼苗!”
“宝药幼苗?!”台下顿时一片哗然!宝药,那可是对应元婴期以上修士的天地灵粹,每一株都价值连城,其幼苗更是难以辨识,因为其形态、气息往往与成熟体差异巨大,甚至可能与某些灵阶药材相似。
陈玄继续道:“赌斗规则很简单!你我二人,轮流神识探入此戒,在规定时间内,辨识其中药材,需准确说出其名称、药性、生长年限,以及……可能的用途。辨识数量多、准确率高者胜!”
他顿了顿,脸上露出一丝狞笑:“至于赌注嘛……若是林道友输了,便需在此揽月台上,当众向我丹鼎派躬身致歉,承认自己方才口出狂言,有眼无珠!并且……”他目光扫过叶红衣和叶清雪,“让这两位姑娘,随我回丹鼎派,做我三年药童,以作惩戒!”
“哗——!”
此言一出,满场皆惊!这赌注,不可谓不狠毒!不仅要林凡当众受辱,更是要夺他两名天赋卓绝的弟子!这陈玄,心思何其歹毒!
叶红衣眼中杀机暴涨,周身金光隐现,若非林凡一个眼神制止,她早已一拳轰了过去。叶清雪也是气得小脸煞白,紧紧握住了拳头。
苏玉瑶更是霍然起身,怒斥道:“陈玄!你放肆!此等赌注,简直荒谬!”
陈玄却浑不在意,只是盯着林凡:“怎么?林道友不敢?若是怕了,现在认输,向陈某赔个不是,或许我还能大发慈悲,收回赌注。”
他这是要将林凡逼到绝境。
所有人都看向林凡,等待他的回应。认输,则颜面扫地,道心受损;应战,则几乎必败无疑,还要赔上两名弟子。
然而,林凡的神色,从始至终都没有丝毫变化,仿佛陈玄提出的赌注,与他毫无关系。他只是看着陈玄,淡淡地道:“可以。若你输了呢?”
陈玄一愣,随即仿佛听到了天大的笑话,狂笑道:“我会输?哈哈哈!若我陈玄输了,不仅当众向你赔罪,这枚价值连城的‘百草乾坤戒’,连同其内百株药材,尽数归你!而且,我陈玄立刻退出此次小会,返回丹鼎派面壁十年!”
这个赌注,对他而言,也堪称巨大了。百草乾坤戒乃是宗门宝物,若输掉,他回去必受重罚;面壁十年,更是会耽误宝贵的修行时间。但他有绝对的自信,自己不可能输!
“不够。”林凡摇了摇头,语气依旧平淡,“再加一条:你若输了,日后见我师徒,需退避三舍,绕道而行。”
“你!”陈玄气得脸色铁青,这条件简直是极致的侮辱!但看着林凡那平静的眼神,他咬了咬牙,狠声道:“好!就依你!请莫凡师兄与诸位同道做个见证!”
一直在旁静观的莫凡,此刻也微微皱眉,但事已至此,他也不好强行阻止,只得点了点头:“既然两位道友自愿赌斗,莫某便做个见证。规则如陈师弟所言,神识探入时限为一炷香,辨识结果由我与在场几位精通药理的师兄共同评判。”
立刻有云霄殿弟子点燃了一根特制的线香,青烟袅袅。
“林道友,请吧!”陈玄冷笑一声,将那枚百草乾坤戒放在两人之间的玉台上,自己则好整以暇地抱臂旁观,他打算等林凡出尽洋相后,再以完美的表现碾压对方,让其彻底绝望。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了林凡身上。苏玉瑶紧张得手心冒汗,叶红衣和叶清雪也屏住了呼吸。
林凡缓缓起身,并未立刻动用神识,而是先伸出右手,食指轻轻点在那枚古朴的戒指之上。他的指尖,仿佛有微不可察的灵光流转,并非强行探查,更像是一种……共鸣与沟通。
数息之后,他才闭上双眼,一缕凝练至极的神识,悄然探入戒指之中。
时间一点点过去,线香缓缓燃烧。
林凡闭目凝神,面无表情,无人能知他探查到了什么。
陈玄脸上的笑容愈发得意,在他看来,林凡必然是遇到了难题,正在苦苦思索,拖延时间。
台下众人也窃窃私语,大多认为林凡是在硬撑。
然而,当那线香燃烧还剩下不到三分之一时,林凡却忽然睁开了眼睛,收回了神识。
“怎么?这就放弃了?”陈玄嗤笑道,“一炷香时间未到,林道友若是辨识不出,直接认输便是,何必硬撑?”
林凡却看都没看他,径直走到玉台旁,那里早已备好了纸笔。他提起笔,蘸饱了墨,便开始在玉简上书写起来。笔走龙蛇,速度极快,没有丝毫停顿犹豫!
众人皆是一愣。他……难道真的辨识出来了?这才过了多久?
陈玄也是脸色微变,但随即又镇定下来,心中冷笑:“装神弄鬼!定是胡乱写些名字充数!”
很快,林凡停笔,将书写完毕的玉简递给莫凡:“请评判。”
莫凡接过玉简,与其他几位受邀评判的修士(包括一位百草门的女修和一位欧阳家的长老)一同观看。
起初,几人脸上还带着审视的表情,但随着目光下移,他们的脸色逐渐变了!从惊讶,到凝重,再到难以置信的震撼!
玉简之上,密密麻麻地记录着药材信息,不仅包含了每一株药材的准确名称、详细药性、精确到年份的生长年限,更令人骇然的是,林凡还额外标注出了三株药材的特殊之处!
“第七十三株,‘幽冥雾莲’,非三百年份,实为三百七十五年,因其根茎曾受‘玄阴地脉’滋养,药性偏寒,炼制‘玄冥丹’时,需减少‘冰魄草’用量两钱,否则丹成必带隐裂,药效减三成。”
“第四十一株,‘赤阳火龙参’,幼苗期,误判为‘朱果藤’者众。其须根蕴含一丝纯阳龙气,若以‘乙木精泉’浸泡三日,再辅以‘星辰砂’研磨入药,可替代‘千年火龙芝’作为‘龙力丹’主药,成丹率提升一成,丹药品相可达极品。”
“第九十九株,‘幻心幽兰’,宝药幼苗,其花露蕴含‘虚妄’法则碎片,直接服用易致幻。若以‘晨曦紫气’采集,配合‘空冥石粉’封印,可炼制‘悟道香’,辅助参悟幻术、梦境类神通,效果倍增。”
一条条,一款款,不仅辨识无误,更是点出了连丹鼎派这培育者都可能忽略的细节,甚至提出了颠覆性的改良丹方与用途!
那几位评判越看越是心惊,额头甚至渗出了冷汗!这已经不是简单的辨药了,这是对药性理解到了极致,甚至触摸到了“道”的边缘,才能有的见识!
陈玄看着评判们剧变的脸色,心中升起一股不祥的预感,他强作镇定,喝道:“评判结果如何?他是不是胡乱写的?”
莫凡深吸一口气,压下心中的惊涛骇浪,目光复杂地看了林凡一眼,然后将玉简内容,以灵力幻化,展现在众人面前。
当那详细到令人发指的辨识结果,尤其是那三条关于改良丹方的标注出现时,整个揽月台,陷入了一片死寂!
所有人都目瞪口呆,难以置信地看着光幕上的文字,又看看那一脸平静的青衫修士。
这……这怎么可能?!他不仅在一炷香不到的时间内,精准辨识了百种稀有药材,还包括三株极易误判的宝药幼苗!更是直接指出了丹方改良之法!这简直是神乎其技!丹鼎派的长老,恐怕也未必能做到如此地步!
陈玄如遭雷击,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如纸,他踉跄着后退两步,指着光幕,嘴唇哆嗦着:“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你作弊!你一定是提前知道了答案!”
林凡终于将目光投向了他,那目光平静,却带着一种如同看待蝼蚁般的漠然:“井底之蛙,安知天地之广?你的见识,限制了你的想象。”
他袖袍一挥,那枚百草乾坤戒便飞入他手中,被他随手收起。
“赌注,我收下了。”林凡淡淡道,“记住你的承诺,退避三舍。”
说完,他便不再理会状若癫狂、失魂落魄的陈玄,转身回到座位,仿佛只是做了一件微不足道的小事。
台下,寂静之后,爆发出震天的哗然与惊叹!
“天啊!他竟然真的做到了!”
“太厉害了!这才是真正的丹道大家啊!”
“陈玄这次是踢到铁板了,脸都丢尽了!”
“这位林道友,究竟是何方神圣?!”
无数道目光聚焦在林凡身上,充满了敬畏、好奇与震撼。经此一役,林凡之名,必将随着这场堪称传奇的辨药赌斗,迅速传遍整个云沧大陆年轻一代的圈子!
苏玉瑶看着身旁淡然自若的林凡,美眸中异彩连连,心中充满了难以言喻的骄傲与悸动。她早知道林凡不凡,却没想到,他在丹道上的造诣,竟也如此深不可测!
叶红衣和叶清雪更是扬眉吐气,看向师尊的目光充满了无限的崇拜。
而陈玄,则在众人或嘲讽、或怜悯的目光中,脸色由白转青,由青转黑,最后猛地喷出一口鲜血,竟是气得直接昏死了过去,被他那两名面色灰败的跟班弟子慌忙抬走。
这场由丹鼎派天才挑起的辨药赌斗,最终以林凡的绝对碾压和完胜告终,也在所有参会者心中,留下了不可磨灭的印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