图书馆那次之后，姜悦与韩司远之间那层看不见的冰层似乎更厚了。她甚至不再通过江宇传递信息，所有的工作沟通一律使用邮件，措辞严谨得像法律文书，不带任何温度。她将自己完全缩进了专业的壳里，仿佛那个在昏暗光线下被他拉住手臂、眼神锐利如小兽般抗拒的人，只是他的错觉。
韩司远也彻底沉寂下去。他不再出现在拍摄现场，连通过江宇传来的“关心”也消失了。项目按照既定的轨道平稳推进，资金、资源准时到位，没有任何刁难，但也仅此而已。他像一台设定好程序的机器，精准地履行着甲方的义务，再无逾越。
这种彻底的“公事公办”，反而让姜悦心里那点说不清道不明的滞涩感彻底消失了。很好，这正是她想要的。界限清晰，互不打扰。
然而，这平静的水面下，暗流却在悄然涌动。
这天，姜悦正在工作室处理一批新拍摄的素材，小杨拿着平板电脑，有些犹豫地走过来。
“悦姐，有个事……不知道当说不当说。”小杨的表情有些古怪。
“说。”姜悦的目光没有离开屏幕，手指飞快地敲击键盘，调整着照片的色温。
“就是……之前那个深城歌剧院艺术基金，林顾问一直在争取的那个国际交流项目……”小杨顿了顿，压低声音，“好像黄了。”
姜悦敲击键盘的手指微微一顿，终于抬眼看向小杨：“黄了？”
“嗯，”小杨点点头，把平板递过来，上面显示着一条行业内部的短讯，“据说是因为主要赞助方突然撤资，资金链断了，项目被迫无限期搁置。那个主要赞助方……好像就是韩氏集团旗下的一个文化投资子公司。”
姜悦接过平板，快速浏览着那条短讯。内容很简短，但信息明确。韩氏撤资，导致林晚寄予厚望、并很可能借此提升自身影响力和地位的项目夭折。她的目光在“主要赞助方突然撤资”那几个字上停留了片刻，脸上没什么表情，心里却掠过一丝极淡的、连她自己都未曾察觉的异样。
韩司远撤资了？在那个她刚刚“偶然”发现他大手笔资助林晚之后不久？
是巧合，还是……
她立刻掐断了这个念头。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撤资，都与她无关。也许是商业考量，也许是别的什么，但绝不会是因为她。她还没那么自作多情。
“知道了。”她把平板递还给小杨，语气平淡无波，“行业动态了解一下也好，但与我们项目无关，不必过多关注。”
“哦，好。”小杨接过平板，偷偷观察了一下姜悦的脸色，见她确实毫无波澜，便也识趣地不再多说。
姜悦重新将注意力放回屏幕，但效率似乎比刚才低了一些。那条短讯像一颗小石子，在她平静的心湖里投下了一圈微不可察的涟漪。
接下来的几天，林晚明显有些焦躁。她出现在项目组的频率高了些，虽然依旧保持着温婉的仪态，但眉宇间难掩一丝憔悴和心不在焉。她不再试图对姜悦的拍摄发表任何“艺术见解”，甚至有些刻意地避开与姜悦的直接照面。偶尔在走廊遇见，她也只是匆匆点头，便快步离开，那背影竟透出几分仓皇。
姜悦冷眼旁观，心中并无多少快意，反而更加警惕。她了解林晚，这个女人绝不会轻易认输。项目的挫折，只会让她更加紧抓住她认为可靠的东西——比如，韩司远。
果然，没过两天，姜悦在去项目组开会时，无意间在休息区听到了两个员工的低声议论。
“……听说林顾问最近往韩总办公室跑得很勤呢。”
“可不是嘛，脸色也不太好，估计是为了那个黄了的项目吧……”
“韩总那边好像也没给什么明确说法，每次都是江特助出面……”
“唉，也是可怜……”
姜悦面无表情地从他们身边走过，仿佛什么也没听见。心里却冷笑，可怜？利用男人的愧疚和旧情来达到目的，有什么可怜的？
她越发坚定了自己的想法。韩司远与林晚之间那笔烂账，她不想沾，也沾不起。她只需要完成这个项目，然后彻底脱离这个令人窒息的漩涡。
然而，她没想到，这暗流最终还是涌到了她面前。
这天下午，她刚结束一个点的拍摄回到工作室，就接到了江宇打来的电话，语气有些严肃。
“姜摄影师，请问您明天上午是否有空？韩总希望与您单独面谈一次，关于项目后续的一些……战略调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