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巢的清晨来得静默。
第一缕灰白的光线尚未透过厚重的防弹玻璃，内部的照明系统已模拟着日出的色温缓缓增亮。
秦毅睁开眼时，生物钟精准得如同他设定的行动时刻表。
臂弯里，佐娅还在沉睡，呼吸均匀悠长，散乱的金发铺在他的胸口和枕上，与昨夜相比，此刻的她安静得近乎脆弱。
他看了她片刻，目光描摹过她闭着的眼睫下淡淡的阴影，是与他一同扛起这沉重世界的证明。
他极其缓慢地抽回手臂，动作轻巧地起身，没有惊扰她。
丝绸床单滑过皮肤，留下一丝凉意。
秦毅赤脚走到落地窗前，望着窗外依然被黑暗笼罩、但已隐隐泛起鱼肚白的控制区。
灯火依旧，探照灯依旧，巡逻队的轮廓在遥远的地面移动。
新的一天，新的博弈。
昨夜温存的余韵还留在肌肤的记忆里，但大脑已经切换到另一种模式——冷静、高效、前瞻。
无数线索和待办事项在脑中自动排序，形成清晰的优先级列表。
身后传来窸窣声响。秦毅没有回头，但能感觉到佐娅醒了。
她坐起身，丝被滑落，露出肩颈处几点暧昧的淡红痕迹。
她没有立刻说话，只是望着他站在窗前的背影，宽阔的肩膀在渐亮的晨光中勾勒出硬朗的线条。
“几点？”她的声音带着刚醒的微哑，比平时更软糯。
“还没到6点呢。”秦毅转过身，走回床边，俯身在她额头落下一个早安吻，“你再睡会儿。今天影网的深度扫描还需要你全程盯着，很累的。”
佐娅摇摇头，伸手揽住他的脖子，将他拉低，回了一个短暂但真实的吻。
“睡不着了。”她松开他，掀开被子下床，赤足踩在柔软的地毯上，丝质睡袍随意地拢了拢。
“要不要一起洗？。”
这已经成为他们之间许多不言而喻的默契之一。
在紧张的工作节奏中，共享日常的微小片段——比如并肩站在双人洗漱台前刷牙，比如在淋浴间快速交换信息（当然，有时也会演变成另一场短暂但激烈的“减压”活动）。
十分钟后，两人已经穿戴整齐。
秦毅是一身剪裁合体、细节考究但便于行动的深色总监制服，肩章上的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光。
佐娅则换上了她惯常的、便于活动的深色连体工装，长发利落地束起，几缕碎发垂在耳边，显得干练又随性。
唯一的“不协调”或许是她颈间那条特意挑选的丝巾，巧妙地遮掩了某些痕迹。
他们没有去主餐厅，而是让厨房将简单的早餐送到了与卧室相连的小型起居室。咖啡的香气弥漫开来，搭配着巧克力和新鲜水果。
早餐时间结束。
秦毅站起身，整理了一下制服。“我去指挥中心。上午要应付资源调配委员会的质询，菲尔德肯定会拿最近一些‘计划外’的物资消耗做文章。”
他嘴角勾起一丝冷硬的弧度，“得去给他编个足够合理、又让他挑不出大毛病的‘故事’。”
佐娅也站起来，走到他面前，伸手替他正了正本已很端正的领口，动作自然。
“需要我提供一些技术性的耗材清单和项目说明吗？影网的日常维护和升级，总是需要很多不起眼但又必不可少的小东西。”
“正需要。”秦毅握住她的手，用力捏了捏，“数据陷阱和逻辑误导是你的强项。”秦毅低头，在她唇上印下一个短暂但坚实的吻，无关情欲，更像是战士出征前的彼此确认。“走了。”
他转身离开起居室，步伐沉稳有力，身影很快消失在通往指挥中心的专用通道入口。
佐娅站在原地片刻，指尖无意识地抚过刚才被他吻过的嘴唇，然后也转身走向相反方向。
秦毅踏入会议室时，距离正式开始还有五分钟。
他身着笔挺的总监制服，肩章上的“哈夫克之爪”与“特种作战”徽记在灯光下泛着冷冽的光泽。
他的步伐不疾不徐，目光平静地扫过已到场的人员。
资源调配董事菲尔德正与邻座低声交谈，手指无意识地敲击着光洁的桌面。
负责内部生产与基建的董事莫里斯独自看着面前的数据板，眉头微蹙。
雅各布·哈夫克尚未到场，但他的首席助理已经站在主位侧后方，如同一个沉默的符号。
秦毅在自己的席位落座，他面前的终端自动亮起，显示着今日的议程。
不出所料，“非计划资源调用审查”被列在第三项，紧跟在常规的全球态势简报和“影网”阶段性汇报之后。
会议室的门无声滑开，雅各布·哈夫克走了进来。
他没有多余的寒暄，径直在主位坐下，目光如鹰隼般掠过全场。
“开始。”他的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的穿透力。
前两项议程进行得波澜不惊。
全球态势简报由情报部门主管陈述，充斥着“摩擦”、“对峙”、“机会窗口”等词汇。
“影网”的阶段性汇报则由佐娅远程接入，通过加密全息投影进行。
她展示了“影网”在关键区域的监控覆盖率提升、对数次潜在网络攻击的成功防御，以及“对特定海域”历史异常数据的回溯分析进展”。
汇报专业、简洁，数据翔实，佐娅清冷而稳定的声音在会议室回荡，没有给任何质疑留下空间。
菲尔德在“影网”汇报结束时，轻轻咳嗽了一声，手指在桌面上点了点。雅各布的目光转向他：“菲尔德董事？”
“雅各布先生，各位同僚，”菲尔德的声音温和，甚至带着点圆滑，但眼神锐利，“佐娅总监的汇报非常精彩，‘影网’的成果有目共睹。不过，越是精密的系统，其维护和拓展所需的资源也越是庞大且……有时难以预测。”
他调出面前的数据板，一幅清晰的图表投射到会议桌中央，“根据资源调配委员会近一周的监控数据，‘中枢’——特别是其直属的后勤与技术支援单元——出现了三批次共计价值约四十七万的非计划物资调动，主要涉及医疗用品、精密电子元件和特种能源电池。同时，在西北海岸区域的能源网络监测中，发现一处未在常规备案中的通讯中继节点耗能激增，模式异常。这些调动和消耗，均未提前报备委员会，亦无明确的项目编号关联。”
所有人的目光，或明或暗，都投向了秦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