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是技术学院新研制的‘烤肠烟气收集器’,”苏婉儿解释。
“烤肠时产生的油烟会被收集过滤,减少污染。道长看到的‘黑气’,其实是没被完全收集的油烟。”
“可、可贫道明明开了天眼......”
“开天眼也得讲科学。”朱昌寿憋着笑。
“这样吧,道长若真有心,不如帮朝廷个忙。你们道观不是常施粥吗?以后施粥时,每人加半根烤肠,朝廷按成本价供应。既做了善事,也帮百姓改善伙食,如何?”
道士张了张嘴,发现自己竟无法反驳。
关键是,朝廷按成本价供应,道观转手施粥还能落个好名声,这生意不亏。
“贫道......遵旨。”
三拨人,三种诉求,不到两个时辰,全部搞定。
围观百姓看得津津有味,有人甚至现场开起了赌局,赌下一拨抗议者会是什么人。
严敬潼站在远处角楼上,看着这一幕,脸色阴沉。
他身边的幕僚低声道:“阁老,陛下这手......化解得漂亮啊。”
“漂亮?不过是小聪明。你等着看,真正的麻烦还在后头。”
果然,第二天麻烦就升级了。
“万民请愿”。
请愿书长达十丈,上面按满了红手印,诉求多达二十三条。
从“恢复海禁”到“废止新政”,从“严惩技术学院妖人”到“驱逐番邦商贾”,几乎把朱昌寿这大半年的改革全否了。
领头的是个自称“忠义社社长”的老秀才,姓冯,就是在印刷厂贴恐吓信那位。
冯秀才当众宣读请愿书时,声泪俱下,说什么“祖宗之法不可变”“奇技淫巧祸国殃民”,引得不少围观的老人频频点头。
钱不多混在人群里记录,越记越心惊。
这请愿书条理清晰,字字诛心,绝不是普通百姓能写出来的。
消息传进宫,朱昌寿正在试吃周三巧新研发的“自动包饺子机”产出的饺子。
“忠义社?又是他们?”朱昌寿咬了口饺子,“这冯秀才是跟朕杠上了?”
徐桀卯汇报:“臣查了,冯秀才是嘉靖二年的举人,但会试屡试不第。曾在严府做过三年西席,教过严阁老的孙子。”
“老严的人?”
“未必。”徐桀卯谨慎道。
“三年前两人闹翻,冯秀才离府。但这次请愿,背后确有官员支持,顺天府、礼部都有他的人。”
朱昌寿放下筷子:“他们想干什么?逼宫?”
“臣以为,是想制造舆论,逼陛下让步。”徐桀卯分析,“只要陛下退一步,他们就能进十步。”
“退?朕的字典里没这个字。”
他沉吟片刻,“钱不多,你过来。”
三天后,《大明趣闻录》头版头条,标题惊悚:
《十丈请愿书背后的真相:谁在代表‘万民’?》
文章详细调查了请愿书上那一万多个手印的来源。
有三百个手印来自同一家客栈的旅客登记簿;
有五百个手印的墨迹完全一致,明显是一次性盖的;
有几十个手印旁签的名字,居然是“王二狗”“李傻蛋”这种明显是胡编的。
钱不多还采访了几个“被代表”的百姓。
一个卖菜大娘说:“啥请愿?俺不知道啊!那天有个书生说按手印送鸡蛋,俺就按了......”
一个货郎更直接:“给了三文钱呢!不就是按个手印嘛,俺还以为是官府登记......”
文章最后,钱不多写了段辛辣的评论:
“真民意,在百姓的饭碗里,在孩童的书声中,在街市的烟火气里。而不是在某些人精心编排的戏码中。”
报纸一出,全城哗然。
冯秀才气得在忠义社大骂:“奸佞!惑众!老夫要告御状!”
可他还没来得及告,朱昌寿的反击就到了。
早朝,朱昌寿当众宣布。
“既然有人质疑朕的改革,那咱们就公开辩论。三日后,奉天殿前,设‘新政辩论台’。忠义社可派五人,朝廷也出五人,当着全城百姓的面,把道理说清楚!”
严敬潼眼皮直跳:“陛下,朝堂重地,岂能......”
“正因为是重地,才要让百姓看见。真理越辩越明嘛。严爱卿若担心,可以当裁判。”
老严闭嘴了,他忽然意识到,自己又掉坑里了。
辩论当天,奉天殿前人山人海。
朱昌寿让人搭了高台,左边坐着冯秀才为首的“保守派”,右边是徐桀卯领衔的“改革派”。
他自己坐在正中,左右还设了“百姓评委席”,随机抽选了二十个京城百姓。
辩论从早上持续到下午。
冯秀才引经据典,从三代之治说到祖宗成法;
徐桀卯则摆数据讲实例,从税收增长说到民生改善。
最精彩的环节,是朱昌寿临时加的“现场问答”。
一个老农问:“新政对俺们种地的有啥好处?”
苏婉儿当场展示改良农具,算了一笔账:用新式犁,一天能多耕三亩地。
一个小贩问:“彩票害人咋办?”
孙账房公布数据:彩票利润的三成已用于民生,修了十二座桥,开了八所义学。
问到后来,连百姓评委都坐不住了。
一个卖烧饼的大叔站起来。
“俺不懂大道理,俺就知道,以前一天卖五十个饼,现在能卖八十个。为啥?吃得起的人多了!这还不是新政的好处?”
冯秀才脸一阵红一阵白,最后竟说不过,要起了文人脾气。
“竖子不足与谋!老夫......老夫不与你们争了!”
说完竟拂袖而去。
辩论以改革派大获全胜告终。
当晚,朱昌寿在寝宫复盘时,若有所思。
“旺财。”
“奴婢在。”
“你说,冯秀才今天走的时候,为什么往严府方向看了一眼?”
“陛下是说......”
“朕什么也没说。但有些人啊,演着演着,就忘了自己是在演戏。”
“通知锦衣卫,暗中保护徐桀卯、孙账房、苏婉儿、钱不多、周三巧......所有核心人员,日夜不离护卫。”
“陛下是担心......”
“不是担心,是预防。”朱昌寿淡淡道,“戏台子搭好了,主角不肯下台,那就只能......换种玩法了。”
更鼓敲过三更。
承天门外,那些散落的请愿书碎片,在秋风中打着旋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