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们雪绒县地处东北,主要作物是玉米、大豆和水稻,如果这个‘南优2号’真能有这么高的增产潜力,县里考虑,能不能引进种植。”
他原本的计划是试种试验田,之后再全县推广。
但是听小妻子说了袁技术员的丰功伟绩后,他对他的研究成果充满了信心,打算激进一把,直接把粮站的稻子种全换成新培育的南优2号。
袁技术员一听,神情立刻变得更加专 注。他推了推眼镜,眉头微微蹙起,思考着说:“祁县长,您有这个想法,是好事,说q明地方上重视粮食增产。不过……”
他顿了顿,指向身边的稻田。
“我们这个品种,是在南方选育的,适应的是这里的气候水土。东北那边,无霜期短,积温不够,光照条件和这里也不一样。直接引种过去,恐怕……风险不小。”
他说话很实在,没有为了推广而打包票。
“水稻这东西,娇贵,温度、光照、水,差一点,产量和品质就可能差很多。我们搞育种,一个很重要的方向就是适应不同地域。”
祁京墨点点头,表示理解。
“袁技术员,您说的这些困难,我懂。地域差异是客观存在,农业离不开‘因地制宜’四个字。”
他话锋一转,“但我对您这项研究本身的信心,不是凭空来的。我信它,是因为它背后是实打实的科学,是像您这样成千上万次下田观察、记录、对比出来的数据,是经过了严格试验验证的成果。”
他又看向不远处和两个孩子玩耍的简南絮。
“我的妻子,她虽然不懂太多农业专业知识,但她告诉我,您做的这件事,是能让全中国老百姓都吃饱饭的大事。
我相信她的话,也相信我的判断。科学验证过的潜力,就算换了一片天、一块地,它的底子还在。
在我们东北,也许它长不了南方这么高,穗子没这么大,但只要它的增产基因还在,哪怕只发挥出七八成,甚至五六成的效力,只要比我们现在种的老品种能多打几十斤、一百斤粮,那就值了!那就够改变很多家庭一年的光景!”
“我们雪绒县的水稻面积,满打满算也就那些。年年按部就班,产量就那么回事。
老百姓盼什么?不就盼着地里能多出点东西吗?
现在,有机会把经过验证的好种子拿过来,我要是因为怕担风险,就只敢划出几亩试验田慢慢看,看着机会从眼前溜走,我心里过不去!我对不起那些把土地和汗水都交给我们的社员!”
风吹过稻田,沙沙作响,仿佛在为这番掷地有声的话语作注。
袁技术员静静地听着,镜片后的眼睛闪烁着复杂的光芒。
“祁县长,”
他望着祁京墨,神情是前所未有的郑重。
“您的决心和担当,我感受到了。这不仅仅是对我个人的信任,更是对农业科学能够造福百姓的信念。这份心意,很重。”
“正因为这份心意重,我们才更不能让它轻易被风险压垮。科学的精神,既包括大胆假设,更包括小心求证和循序渐进的推广。”
“您看这样如何?全县推广的目标我们不变,但路径上,我们分两步走,走得更稳一些。
第一步,今年秋收后,您立即在全县范围内,精心挑选出三到五个自然条件最具代表性、水利设施最好、干部力量最强的生产队,作为核心示范片。
这些田块,明年全部换种南优2号,面积可以达到全县水稻面积的一到两成。我会提供最详尽,以及针对东北可能情况的补充技术意见,并承诺与您保持最密切的信件或电话沟通,关键农时,如果条件允许,我可以亲自或派得力助手过去。”
“同时,”
他继续道,“在核心示范片之外的其他公社,我们同步开展‘对比试验田’。
每个有水稻的公社,至少选一块田,一半种南优2号,一半种原有品种,同样严格记录。
这样,明年秋天,我们得到的将不是孤例,而是覆盖全县不同小气候、不同土壤条件的一整套对比数据。如果核心示范片成功,对比试验田也表现良好,数据扎实,那么后年,全县推广便水到渠成,阻力最小,把握最大。
您既实现了尽快引入良种的决心,又把风险控制在可承受的范围内,更重要的是,我们为南优2号在东北的适应性积累了宝贵的第一手资料,这对未来的育种方向也有价值。”
这个方案,既尊重了祁京墨迫切希望惠及百姓的初心,又以科学的方法为此保驾护航。
他走近田边,弯腰抓起一把湿润的泥土,在掌心摊开。
“您看这土,和您们东北的黑土,手感、成分都不一样。种子下去,它感知的温度、吸收的养分,都有差别。我不是说它一定不行,但我们需要数据,需要观察它在不同生育阶段,在较低积温、较短日照下的具体表现。这是对您负责,也是对信赖您的社员们负责。”
祁京墨听着袁技术员周全而理性的分步计划,却没有陷入思索或妥协。
“袁技术员,”
他沉稳开口,“您说的道理,我都明白。分步走,最稳当,最没风险,从技术推广的角度,这是金科玉律。”
“可是,稳当,有时候就意味着慢。分步走,核心示范片加对比试验田,弄好了,数据齐全了,再全面铺开,至少要两三年,甚至更久。我们雪绒县的老百姓,等不起这两三年。”
他的语气带着些破釜沉舟稚气。
“是,我承认,我有赌的成分。我把我的政治前途,甚至可能把全县部分社员的当年收成,都押在了这个南优2号上。
如果失败了,我祁京墨第一个负责,该撤职撤职,该查办查办,我绝无怨言!我也可以立下军令状,白纸黑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