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宫教授带来的远古信息,如同在分析中心投下了一枚思想炸弹。
短暂的极致寂静后,是思维被强行撕裂又重组的剧烈风暴。
“哐当”一声。
曾明远教授手中一直摩挲的茶杯盖失手滑落,在金属桌面上发出刺耳的声响,他却浑然不觉。
他猛地站起身,原本平和睿智的双眼中,此刻爆发出如同勘破千古谜题般的灼热光芒,须发似乎都因激动的气机而微微颤动。
“原来……原来如此!!”
他的声音因激动而带着一丝沙哑,却字字铿锵,回荡在寂静的大厅中道:
“《尚书·吕刑》载‘乃命重黎,绝地天通,罔有降格’。
《山海经·大荒西经》亦云‘帝令重献上天,令黎邛下地’。以往只当是神话隐喻,记述人神分职,秩序初定……今日观之,大谬不然!”
他手指颤抖地指向全息影像中那包裹太阳系的复杂拓扑结构,语气带着前所未有的敬畏与了然:
“此‘防火墙’,此上古屏障,便是‘绝天地通’之具现!
非是神话,乃是史实!
上古之‘神’、之‘圣’,非是漠视人间,恰恰相反,他们很可能是更早的智慧存在,乃至……此屏障的缔造者或维护者!
他们恪守着某种古老的‘沉默协议’ ,以此屏障隔离内外宇宙,其目的……
或许正是为了防止我们这‘症结缠绕之点’的混乱向外扩散,或是保护我们这‘观察下的苗圃’,免受‘外邪’——
那屏障之外,规则截然不同的恐怖存在的侵扰!”
他话音未落,一直闭目凝神,指掐诀印的玄尘道长缓缓睁开了双眼。
他的眼中不再有平日的云淡风轻,而是充满了如同凝视深渊般的凝重。
他手中拂尘无风自动,轻轻摆动,仿佛在拂去某种无形的尘埃。
“无量天尊……”
他悠长的道号在此刻显得格外沉重,
“曾教授所言,直指核心。由此观之,干扰地球灵枢、引发南极冰裂、操控真理会行此邪祭者,恐怕并非吾等通常设想之主宇宙‘外星文明’。”
他目光扫过在场众人,语气清晰而冷峻:
“盖因彼等‘外星文明’,只要源于此方宇宙,便同样受此‘防火墙’与局域‘黑洞规则’所限,其科技树、其存在方式,与吾等同根同源,纵有高低之分,亦难行此等从根本上扭曲现实、侵蚀意识之诡道。
真正之敌,乃是域外平行宇宙——
那些与吾等主宇宙并行、规则或许迥异的不同维度文明!
彼等或可借吾等文明内部‘症结’滋生之薄弱处,或借此上古屏障历经亿万年可能出现的‘裂隙’,渗透而入,行此窃取、污染之举!”
道长停顿片刻,给出了一个石破天惊的推论:
“此‘上古协议’,或许便是不同维度、或不同层级文明之间,划定疆界、互不干涉内务之约定。
然……树欲静而风不止。总有不甘寂寞、觊觎‘苗圃’中可能孕育之特殊‘果实’的……‘窃贼’!”
分析中心内,落针可闻。只有设备运行的微弱嗡鸣,以及众人粗重的呼吸声。
月球战役的惨烈,火星的迅速沦陷,在这一刻被赋予了全新的、令人脊背发凉的宏大背景。
人类并非在与某个具体的外星帝国进行一场常规的星际战争,而是在一个被上古强大存在设立的、如同精密“培养皿”般的隔离区内,
一方面要应对从不同维度缝隙渗透进来的、不守规矩的“窃贼”,
另一方面,更要面对自身文明“症结”所滋生、并被外敌利用放大、反噬自身的黑暗!
李嵩缓缓从主位站起身,他的动作并不快,却带着千钧之力。
他的目光如同实质,先是深深烙印在那古老的石碑影像上,仿佛要穿透亿万年时光,看清缔造者的真容;
随后,他的视线转向战略星图,死死锁定了那颗被不祥暗斑笼罩的火星。
“所以,我们面对的,是一个内外交织、维度叠加的死局。”
他的声音低沉,却带着斩断一切迷茫的坚定,清晰地传入每个人耳中。
“内,有我们文明自身的痼疾,不断滋生着负能量,腐蚀现实根基;
外,有不守‘协议’的维度窃贼,利用我们内部的漏洞,疯狂汲取,试图将我们连同这个‘苗圃’一同吞噬。”
他猛地抬头,目光如炬,扫过全场:
“‘经纬’计划,必须立刻以最高规格执行!我们要用这双宇宙融合的‘眼睛’,看清我们所在的这个‘牢笼’到底有多大,边界在哪里,哪里最薄弱!”
“同时,集中所有语言学、符号学、高能物理及意识研究领域的顶尖力量,成立‘卓明谷项目组’。
全力破译所有相关上古遗迹信息!
我们要知道,这‘防火墙’究竟是谁设立的?
这‘沉默协议’的具体内容是什么?
它的运行状态如何?
而我们人类,在这盘横跨亿万年、涉及多重维度的宏大棋局中……
究竟扮演着什么样的角色?是等待收割的作物,是实验的小白鼠,还是……拥有破局之力的‘变数’?”
真相的冰山,再次浮起令人心悸的一角。
人类的征程,从保卫家园,骤然提升到了理解自身在宇宙中真实位置,
并试图在“窃贼”的觊觎与“园丁”的沉默(或漠然)中,寻找打破“培养皿”、掌握自身命运钥匙的层面。
前路,愈发幽深,也愈发波澜壮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