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会到了后堂,你们谁都别拦着我!今天我非得好好教训教训这个混账东西不可!简直是无法无天!”
刘备一路从书房匆匆赶往母亲吴氏的后宅,脸色铁青,边走边对身旁的关羽和张飞低声咬牙道。
他胸口那股因刘芒“强娶”管璎珞而燃起的怒火,尚未完全平息。
关羽面沉如水,丹凤眼中寒光未散,只是微微颔首,从鼻子里“嗯”了一声,算是回应。
张飞则挠了挠头,瓮声瓮气地应道:“大哥放心!待会俺帮你按着四弟,你使劲揍!” 不过两人心里都清楚,大哥这话多半是“雷声大雨点小”,气头上说说罢了。
管亥心中记挂女儿,不知她在后宅处境如何,是否受了委屈,也默不作声地跟在后面,脸色依旧不太好看。
一行人各怀心思,脚步匆匆,很快便来到了吴氏所居的后宅院落。
然而,预想中鸡飞狗跳、哭哭啼啼的场景并未出现。相反,一股温馨祥和,甚至带着几分喜庆的气氛扑面而来。
只见厅堂之内,灯火通明,一张圆桌上已摆好了几样精致的家常小菜。
吴氏正满面春风地拉着管璎珞的手,亲热地说着什么,眼神里充满了对儿媳的喜爱和满意。
管璎珞虽然依旧面带羞涩,低着头,但已不像初来时那般惊惶不安,偶尔还会轻轻点头,嘴角似乎还带着一丝若有若无的、连她自己都未察觉的浅笑。大嫂王令仪则在一旁微笑着张罗碗筷,俨然一副贤惠长嫂的模样。
而“罪魁祸首”刘芒,正屁颠屁颠地帮着摆放酒杯,脸上洋溢着抑制不住的得意和兴奋,那样子,活像一只偷到了腥的猫。
这……这分明是一副其乐融融、准备家宴的和谐景象!哪里还有半点“强抢民女”、“逼婚”的紧张和悲愤?
刘备满腔的怒火,仿佛一拳打在了棉花上,瞬间泄了大半,愣在当场。
关羽那紧绷的杀气和张飞摩拳擦掌准备“帮忙”的架势,也一下子僵住了。
管亥更是目瞪口呆,看着女儿似乎并未受虐待,反而被未来婆婆和嫂嫂热情接纳,心中五味杂陈,既松了口气,又涌起一股难以言喻的憋闷——这……这算怎么回事?难道璎珞真的……?
“哎呀!大哥!二哥!三哥!你们可算来了!还有岳父大人!快快快,入席入席!” 刘芒眼尖,第一个看到他们,立刻热情洋溢地迎了上来,那语气自然的,仿佛他才是这里的主人,正在招待久别重逢的贵客。
他一把拉住还有些发懵的管亥,将他按到座位上,顺手就拿过一坛未开封的酒,拍开泥封,一股浓烈醇厚的酒香顿时弥漫开来。
“岳父大人!您快尝尝!这可是好东西,‘烈火烧’!我们文趣阁的独家秘方,够劲!醇!一般人我可舍不得给!您是我岳父,以后这酒,管够!随便喝!”
他一边给管亥倒酒,一边滔滔不绝地介绍,脸上堆满了“孝心”,仿佛那个威逼利诱的“恶霸”根本不是他。
管亥被他这一连串的“岳父”、“好酒”、“管够”砸得晕头转向。
看着眼前满满一碗清澈透亮、香气扑鼻的“烈火烧”,又看看刘备、关羽等人都在场,一肚子火气和委屈硬是发作不出来,只能僵硬地坐在那里,脸上挤出一个比哭还难看的笑容,喉咙里发出几个含糊的音节:“呃……好……好……”
刘备张了张嘴,本想呵斥刘芒几句,问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可还没等他开口,母亲吴氏就满面红光地走了过来,笑着招呼道:
“玄德,云长,翼德,还有管将军,都愣着干什么?快坐快坐!芒儿这孩子,总算办了件正经事,给我带回来这么个好媳妇!璎珞这孩子,我是越看越喜欢!今天是个好日子,咱们一家人好好吃顿饭!”
言语之间,充满了对小儿子的“赞赏”和对未来儿媳的满意,显然已经完全接受了刘芒那套“两情相悦”的说辞。
刘备到了嘴边的话,又被硬生生堵了回去。他看着母亲那发自内心的笑容,再看看一旁低眉顺眼、似乎并无不妥的管璎珞,以及那个忙前忙后、看似“懂事”了的四弟,这火还怎么发?
他总不能当着母亲和“亲家”的面,揭穿四弟的老底,说他是“强抢”来的媳妇吧?那场面得多难看?
母亲得多伤心?
关羽面无表情地坐下,自顾自倒了一碗酒,仰头一饮而尽,仿佛要用这烈酒压下心中的郁气。
张飞看看大哥,又看看二哥,再瞅瞅忙得不亦乐乎的四弟和笑容满面的母亲,豹眼眨了眨,也讪讪地坐下,嘀咕道:“这……这酒还是那个味儿哈……”
刘芒可不管这些,他此刻正沉浸在“人生赢家”的喜悦中。他挨个给众人倒酒,先是刘备:
“大哥,辛苦辛苦!敬您一杯!”
再是关羽:“二哥,我干了,您随意!”
然后是张飞:“三哥,咱哥俩走一个!”
最后又回到管亥面前,给自己满上,端起碗,语气“诚挚”:“岳父大人!小婿敬您!感谢您生了璎珞这么好的女儿!您放心,以后我肯定对璎珞好!绝不负她!这碗我干了!”
说罢,一仰脖,将碗中烈酒饮尽,虽然辣得他龇牙咧嘴,但脸上却满是“豪情”和“诚意”。
他这一圈酒敬下来,礼数周到,热情洋溢,倒把刘备、关羽等人搞得有些尴尬。
发火吧,场合不对,气氛不对,母亲还在那儿看着;不发火吧,这心里憋着的那股气实在难受。
尤其是管亥,被刘芒左一个“岳父”,右一个“小婿”叫着,听着那“感人肺腑”的保证,看着碗里那诱人又烧心的“烈火烧”,真是喝也不是,不喝也不是,脸上的肌肉抽搐着,只能硬着头皮,含混地应着:“好……好……好……”
心里却在狂吼:好个屁!老子恨不得把这碗酒扣你小子头上!
吴氏看着小儿子如此“懂事”,会招呼人,更是喜上眉梢,开始兴致勃勃地和王令仪讨论起刘芒和管璎珞的婚事来,什么选个黄道吉日啊,准备哪些聘礼啊,婚礼如何操办啊……
听得管亥头皮发麻,却只能在一旁陪着笑,连连点头:“好,好,全凭玄德公和夫人做主……”
活脱脱一个被赶鸭子上架的“准岳父”。
酒过三巡,菜过五味。气氛在刘芒的刻意营造和吴氏的喜悦加持下,竟然诡异地“和谐”起来。张飞凑到刘备耳边,压低声音,带着几分疑惑和促狭问道:
“大哥,二哥,咱……咱不是说要揍四弟吗?这……这还揍不揍了?”
刘备闻言,狠狠瞪了张飞一眼,又看了看正殷勤地给管璎珞夹菜、笑得见牙不见眼的刘芒,再瞥了一眼脸色复杂、强颜欢笑的管亥,最后目光落在满脸欣慰的母亲身上,心中长长地、无奈地叹了口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