车子平稳地汇入傍晚的车流。刘乐专注地看着前方路况,李莎莎却有些静不下来。
她的目光,总是不由自主地,像被磁石吸引般,悄悄落向驾驶座上的那个人。
车内光线朦胧,街灯和霓虹的光影透过车窗,在他脸上明明暗暗地流淌。他的侧脸线条清晰利落,从饱满的额头到挺直的鼻梁,再到线条干净的下颌,每一处转折都恰到好处,仿佛被精心雕琢过,却又没有丝毫女气,只沉淀着一种沉静而内敛的力度。他微抿着唇,神色平静,长而密的睫毛偶尔在眼睑下投出浅浅的阴影。
李莎莎看着看着,竟有些痴了。
几天不见而已,怎么好像……又更好看了?这念头毫无道理,却固执地占据着她的思绪。不是五官变了,而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感觉。他的皮肤在昏暗光线下显得格外干净,几乎看不见毛孔,透着一种健康润泽的光感,比她这个精心护肤的人还要细腻。更奇异的是他周身那股气质,明明人就安静地坐在那里开车,却像一片深不见底的静海,或者一棵根系深深扎入大地、枝叶却舒展向天空的树,沉稳得不可思议,又隐隐散发出一种难以言喻的、近乎洗礼过的清冽气息。
他到底吃什么长大的啊……李莎莎脑子里蹦出这个傻气的问题,目光越发挪不开了,从挺拔的眉骨,滑到专注时微微凝起的眉心,再到线条优美的唇……
刘乐握着方向盘的手指几不可察地动了一下。
他虽然目视前方,但李莎莎那几乎要在他侧脸上烧出两个洞的、灼热又痴迷的视线,在他的感知中简直如同黑夜里的探照灯一样明显。更别提那越来越重的呼吸声,和时不时因为看得太入神而忘记控制的小小抽气。
他额角几乎要冒出看不见的黑线。心里无奈又有点好笑:体质恢复巅峰,洗经伐髓的效果果然体现在了最细微的地方。皮肤杂质尽去,感官敏锐提升,连带着整个人的精气神都不同以往。他自己照镜子时倒没太在意,没想到在李莎莎眼里,竟成了“注目”的源头。
这沉默又黏糊糊的气氛实在让他有点招架不住。
“咳,”他终于忍不住,清了清嗓子,眼睛依旧看着路,语气里带上了明显的哭笑不得,“大小姐,怎么走啊?你倒是指路啊。再这么看下去,我怕我要开回我那个地下室了。”
“啊?!”李莎莎猛地回过神来,像只受惊的兔子,一下子坐直了身体。巨大的羞窘瞬间冲上脸颊和耳朵,烫得她恨不得找个缝钻进去。她居然看呆了!还被当场抓包!
“我、我哪有看!”她欲盖弥彰地反驳,声音却虚得不行,慌忙扭开头假装看窗外,只留给刘乐一个红透的耳根和一小段绯红的脖颈,“前、前面路口右转……然后直走,第二个红绿灯左转就、就到了……”
刘乐从后视镜里瞥见她那副羞愤欲死的模样,嘴角不受控制地向上弯了弯,依言打方向盘右转。
果然没开多久,车子便驶入了一个环境清静的小区。楼房不算崭新,但维护得很好,外立面整洁,楼间距适中,绿化带着精心打理过的痕迹,傍晚时分有不少居民在散步或带着孩子玩耍,充满了安宁的生活气息。
停好车,两人下车。李莎莎脸上的热度还没完全退去,却已经自然地伸出手,握住了刘乐的手。他的手掌宽大温热,指腹和掌心有些粗糙的薄茧,握起来格外有安全感。她轻轻晃了晃交握的手,心底那点残存的羞涩被满满的甜意取代。
电梯缓缓上升至22楼。入户门打开,是一个不大却温馨的一室一厅。
客厅连着开放式的小厨房,格局通透。米色的墙壁,浅木色的地板,沙发是柔软的布艺款,上面随意丢着两个抱枕。最惹人喜爱的是那个宽敞的阳台,此刻玻璃门开着,初夏的晚风徐徐吹入,带着楼下隐约的花草香气。夕阳的余晖正好洒满大半个阳台,给屋内的一切都镀上了一层暖金色的光晕。这里不如她之前的住所奢华,却格外整洁、舒适、安静,充满了“家”的等待意味。
“怎么样?”李莎莎关上门,转身看向刘乐,眼睛亮晶晶的,带着显而易见的期待和一点点邀功的俏皮,“我找了三天呢!既要离我公司不算太远,又要安静,还要采光好。这里阳台看出去没有高楼挡着,能看到一点远处的公园绿树呢!”
刘乐环顾四周,目光扫过窗明几净的房间,阳台上甚至摆了两盆绿意盎然的小盆栽,心里某个角落悄然松软。他抬手揉了揉她的发顶,诚心夸赞:“很好。辛苦你了。”
得到肯定的李莎莎立刻像得了奖励的小猫,笑容更加明媚。她踢掉高跟鞋,赤脚踩在地板上:“快来收拾!我把我的东西都搬过来了,你的东西……”她想起什么,转头问,“对了,你地下室那些东西,怎么不一起搬来?还得再跑一趟。”
刘乐走到客厅中央,放下车钥匙:“我没什么东西。就几件衣服,一点零碎杂物,加起来一个纸箱都装不满。本来想着哪天顺路,下班带过来就行。”他的生活向来精简,末世多年更是将“身外之物”的概念压缩到极致,如今回归和平,也未曾改变这习惯。
两人一起简单归置了一下李莎莎已经搬来的物品。其实她收拾得很妥帖,大部分东西都已各就各位,只需要稍微调整。忙碌间,李莎莎脸颊不小心蹭到了不知哪里来的灰尘,留下了一道浅浅的灰痕。
“别动。”刘乐看到她脸上的污渍,低声说。
李莎莎乖乖停下动作。刘乐走近,微微低头,伸手用拇指指腹,极轻极缓地擦拭她脸颊那点灰尘。他的动作很温柔,指尖的温度透过皮肤传来,带着一种不容错辨的珍视。李莎莎能清晰地感受到他指腹粗糙的茧摩擦过自己细嫩脸颊的触感,酥酥麻麻的,那触感不仅停留在皮肤上,更像细微的电流,一路钻进心里,激起层层叠叠的涟漪。
她的心跳不受控制地加速,怔怔地仰头看着近在咫尺的刘乐。他的眼神专注地看着她脸颊那一小块地方,长长的睫毛垂着,在眼睑下投出扇形的阴影,挺直的鼻梁近得几乎能感受到呼吸的微拂。
时间仿佛在这一刻被拉长、变慢。
直到刘乐收回手,指尖那点灰痕被他随手抹掉。“好了。”他说,声音比平时更低沉些。
李莎莎脸颊被他擦过的地方,似乎比刚才更热了。她愣愣地“哦”了一声,还沉浸在那短暂的温柔触碰里。
刘乐退开一步,环视了一下已然整洁的屋子,打破这有些微妙的气氛:“晚上吃什么?第一天开伙,冰箱空的。叫外卖,还是出去吃?”他习惯性地又抬手,揉了揉她的头发。
掌心温暖的触感让李莎莎彻底回神。她抓住他在自己发间作乱的手,握在手里,想了想:“出去吃吧!”她眼睛转了转,闪过一丝灵动,“正好,先去你地下室,把你那床被子带来。还有你那点‘一个纸箱都装不满’的家当,也一并拎过来。”
刘乐挑眉:“这不是有被子吗?”他指了指卧室方向,床上明明铺着崭新的床品。
“不,”李莎莎却固执地摇头,抓着他的手轻轻晃了晃,声音里带着一种柔软的眷念,“就要你那床。”
“为什么?”刘乐不解。
李莎莎抿了抿唇,脸颊又泛起淡淡的红,垂下眼睫,小声地、含糊地嘀咕了一句:“这床没有你的味道……我不喜欢。”
声音虽小,但在安静的屋内,刘乐听得清清楚楚。他怔了一下,看着她低垂的、泛红的侧脸,还有那微微颤动的睫毛,心里像是被最柔软的羽毛轻轻搔刮了一下,泛起一阵陌生的、温热的悸动。
原来,被人这样依恋着,眷念着属于自己的一切,包括气息,是这样的感觉。
他反手握住她的手,紧了紧。
“好,”他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沙哑,却温柔得不可思议,“去拿我的被子。”
李莎莎立刻抬起眼,眼中漾开满足又甜蜜的笑意,仿佛得到了全世界最想要的糖果。
“那快走快走,吃完饭就去拿!”她雀跃起来,拉着他就要出门,仿佛那床旧被子是什么亟待迎接的宝贝。
夕阳的最后一点余晖沉入高楼之后,夜幕温柔降临。这个崭新的小窝,即将因为一床沾染了旧日气息的被子,而真正变得完整,充满属于两个人的、交融的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