指挥所内，空气仿佛凝固。
李云龙胸膛剧烈起伏，双眼赤红，像一头即将失控的野兽，死死盯着沈征。
他身后的警卫连和一营的战士们，个个手握着枪，手指扣在扳机上，只等一声令下，就要去踏平野狐岭。
“旅长，今天这事，你要是拦着，我李云龙第一个不服！”
李云龙的声音沙哑，每一个字都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
沈征的目光，平静如水，扫过李云龙，又扫过他身后那些激愤的战士。
他没有大声呵斥，只是淡淡地问了一句。
“打自己人，算什么本事？”
一句话，像一盆冰水，浇在李云龙的头上。
他愣住了。
“抢了他们的油，砸了他们的仓库，然后呢？”沈征缓步走到他面前，声音不大，却字字诛心。
“让总部下文件，撤你的职，拆了咱们‘华夏利剑’？”
“让王近山那帮人，戳着咱们的脊梁骨骂？”
“让冈村宁次，在太原城里摆酒庆功，看咱们八路军自己人打自己人？”
一连串的质问，让李云龙的脸色由红转白，再由白转青。
他那股冲天的火气，像是被戳破的皮球，瞬间瘪了下去。
是啊……打了，然后呢？
他李云龙是痛快了，可后果呢？
“那……那就这么算了？”李云龙憋了半天，不甘心地吼道，“让那帮孙子骑在咱们脖子上拉屎？以后咱们还怎么带兵？”
“谁说要算了？”
沈征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
他转身，走到巨大的沙盘前，拿起一根指挥杆。
“老李，你过来。”
李云龙不明所以，但还是走了过去。
“你看这。”沈征的指挥杆，没有指向野狐岭，而是指向了沙盘上另一处，一个标注着“黑松林”的地方。
“这是哪？”李云龙皱眉。
“距离野狐岭五十里，是鬼子一条重要的补给线。每天晚上，都有一支运输车队从这里经过，往苍云山前线运送物资。”
赵刚也凑了过来，看着沙盘，立刻明白了什么，脸色微微一变：“老沈，你该不会是想……”
沈征没有理会赵刚，目光依旧锁定在李云龙身上。
“我刚刚收到情报，今天晚上十一点，会有一支鬼子的车队从这里经过。十五辆卡车，八辆油罐车，满载的，是7.92毫米的毛瑟步枪弹，还有我们最缺的柴油。”
“护送兵力，只有一个小队的鬼子，和一个排的伪军。”
沈征的声音，像魔鬼的低语，每一个字都精准地敲在李云龙的心坎上。
李云龙的眼睛，一点点亮了起来。
那是一种，饿狼闻到血腥味的光。
他那因为愤怒而扭曲的脸，逐渐舒展开来，取而代之的，是一种极度兴奋的狞笑。
“旅长……”他舔了舔干裂的嘴唇，声音都有些颤抖，“你的意思是……”
“三八五旅不给，咱们就自己拿。”沈征将指挥杆重重往沙盘上一顿，声音斩钉截铁！
“而且，要当着他们的面，从鬼子嘴里，抢！”
“他娘的！”
李云龙一拍大腿，整个人都蹦了起来，之前的憋屈和愤怒一扫而空，只剩下满腔的狂热和战意！
“这才叫爷们干的事！跟自己人置气，算个球！抢他狗娘养的鬼子去！”
他搓着手，急不可耐地问：“旅长，怎么打？你下命令吧！我带一营去！保证连人带车，一根毛都不少地给你拉回来！”
“不。”沈征摇了摇头，“这次，我要玩点不一样的。”
他看向李云龙，眼神里闪烁着一种疯狂而又冷静的光芒。
“你，带上你的一营，还有摩托化突击连。一个小时内，赶到黑松林预设阵地。”
“魏和尚的‘狼牙’，负责敲掉鬼子的哨兵和机枪火力点。”
“记住，我只要东西，不要动静。速战速决，十五分钟内，必须结束战斗。”
“是！”李云龙轰然应诺，转身就要走。
“等等。”沈征叫住了他。
“还有什么吩咐，旅长？”
沈征看着他，一字一句地说道：“抢完东西，别急着回来。”
“把那八车柴油，都给老子拉到野狐岭补给站门口去。”
“什么？！”
李云龙和赵刚同时失声。
赵刚急道：“老沈！你这是要干什么？这不就是当众打王近山的脸吗？会激化矛盾的！”
“打脸？”沈征冷笑一声，“我就是要打他的脸！”
“我要让王近山，让所有看着咱们眼红的人都明白一个道理。”
“我沈征的部队，吃的肉，喝的汤，用的油，不是总部偏心给的，更不是从兄弟部队嘴里抢的！”
“是我，从鬼子身上，一刀一刀割下来的！”
他的目光扫过指挥所里每一个人，声音不大，却带着一股睥睨天下的霸气。
“他们还在为了一点存货勾心斗角的时候，我们，已经把刀架在了鬼子的脖子上。”
“这，就是‘华夏利剑’，和其他部队的区别。”
李云龙愣愣地看着沈征，半晌，才从喉咙里挤出一句话。
“旅长……你他娘的，比鬼子还狠！”
说完，他脸上露出了一个无比畅快的笑容，用力一捶胸膛。
“我喜欢！”
他再也没有任何犹豫，转身大步流星地冲了出去，门外，很快就响起了他那标志性的大嗓门。
“一营！摩托连！都给老子滚出来！带上你们的家伙！今天晚上，旅长请咱们吃大餐！”
看着李云龙风风火火的背影，赵刚忧心忡忡地看向沈征：“老沈，这么做，真的没问题吗？总部那边……”
“放心。”沈征拍了拍他的肩膀，走到通讯兵面前。
整个指挥所，瞬间安静下来。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他的身上。
沈征拿起送话器，表情平静得像是在下令进行一次普通的夜间训练。
“接三八五旅指挥部，给我找王近山旅长。”
片刻之后，电话接通。
沈征没有客套，声音冷冽如冰。
“王旅长，我是沈征。”
“我的人，要去你防区附近的黑松林，找鬼子‘借’点东西。”
“可能会有点动静，跟你打个招呼。”
电话那头，王近山明显愣住了，半天没说出话。
沈征不等他回答，继续说道，嘴角噙着一抹若有若无的笑意。
“另外，提醒你一句。”
“午夜十二点，别让你的兵睡得太死。”
“黑松林方向，可能会有场烟火看。”
说完，他“啪”的一声，直接挂断了电话。
随即，他转向自己的通讯兵，下达了最后一道，也是最诛心的一道命令。
“命令李云龙，行动结束后，把缴获的鬼子军旗，插在野狐岭补给站的大门口。”
“告诉他们，这是我‘华夏利剑’，送给他们的夜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