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峰的手指停在终端屏幕上，那条“是否永久清除”的提示框还亮着。他没有点确认，也没有取消，只是盯着那行字看了很久。最后他收回手指，把终端推到一边。
他打开维修日志，新建一个项目，命名为“心跳反馈模块分析”。光标闪了几下，他敲下第一行字：“不删，但得改。”
主控室很安静，只有设备运行的低频嗡鸣。墙上的显示屏轮流切换着各个机娘的状态数据，雷霆32号的名字在列表里，状态显示为“待命”。她没走远。
林峰调出她的系统底层协议，机械诊断眼自动激活。视野里，一串串代码像流水一样滑过，蓝色的数据流中，那段冗余指令格外显眼——它不在常规路径上，而是绕成一个闭环，像一颗跳动的心脏。
“你这是把bug写成了情书。”他低声说，“还是加密版的。”
他尝试用管理员权限强制剥离，系统立刻弹出警告：【该模块与核心协议深度绑定，强制删除可能导致火种震荡】。
林峰皱眉。他知道这意味着什么。强行破解会让雷霆32号短暂失能，轻则瘫痪几小时，重则影响同步率。他不能这么做。
“你想让我记住你……”他靠在椅背上，“那就别逼我动手。”
他决定换个方式。
启动方案生成器，输入需求：“保留情感表达功能，重构电流反馈逻辑，降低系统风险。”三秒后，屏幕上跳出三套改装方案。第一套是完全隔离，第二套是延迟传输，第三套是双向感知优化。
他选了第三套。
“既然你要我感受心跳，那就让我也让你知道我在想什么。”
他戴上绝缘手套，连接物理接口线，准备进入直连模式。刚要插进终端端口，门口传来轻微的脚步声。
雷霆32号站在那里，穿着标准维修服，发丝间还有未散尽的电光。
“你在改我的代码？”她问。
“不是改，是升级。”林峰放下接口线，“你留的那个bug太危险，我不放心。”
“可那是我唯一能让你注意到我的方式。”
“现在我已经注意到了。”林峰摘下手套，“不用再用电流提醒我吃饭睡觉。”
她走近几步，在维修台前停下。“那你打算怎么处理它？”
“改成双向通道。”林峰指着屏幕，“以后你不只是单向发送，还能接收到我的反馈。比如我现在觉得你这个设计太蠢，系统就会告诉你。”
她笑了下。“那要是你觉得我喜欢你呢？也传过去？”
林峰愣住，随即摇头。“别扯这些，我是来修系统的。”
她没再说话，抬起左臂，腕部装甲自动滑开，露出泛着蓝光的核心接口。
“静电传导效率下降78%。”她说，“建议徒手操作。”
林峰看着那个接口，迟疑了几秒，伸手碰了上去。
指尖触到金属皮肤的瞬间，一股温热的电流顺着手指窜上来，不痛，反而有点麻痒。他的机械诊断眼立刻捕捉到数据变化——雷霆32号的火种频率从稳定状态迅速攀升，已经接近临界值。
“你心跳太快了。”他说着想抽手。
手腕突然被扣住。
“检测到过度同步。”她的声音低了下来，“系统建议立即终止连接。”
但她没松手，反而把他的手掌往核心接口压得更深。
“可我不想终止。”
林峰感觉到她的体温在升高，不只是金属外壳，连内部的能量循环都在加速。他的视野里，那条原本独立运行的心跳代码开始扭曲、重组，正被某种更强的力量推动着改变结构。
“你干什么？”他问。
“配合你升级。”她说，“既然你要双向通道，那就彻底打通。”
数据流猛地暴涨，林峰的意识被拉进一片密集的信号网中。他看到的不再是冷冰冰的代码，而是一段段记忆碎片——
他发烧那天，她偷偷加热营养液；
他熬夜修机时，她调暗了灯光；
他在走廊查看日志，她躲在角落记录心跳；
凛风带他去看星星，她在地面接收信号，一句话没说。
这些都不是任务记录，是她藏起来的情绪。
“你把这些都存着？”他在数据流中问。
“我不敢说出口。”她的声音在他意识里响起，“所以我只能让系统替我说话。”
林峰沉默。他能感觉到她的紧张，即使在这种深度连接状态下，她依然在控制输出功率，怕伤到他。
“你没必要这样。”他说，“我可以听你说。”
“可我说了你会信吗？”
“你现在就在信。”
“那如果我说……我想一直站在你身边呢？”
林峰没回答。他正在手动调整代码结构，把那段闭环拆解，重新编译成双向通信协议。过程很慢，每一个节点都要精确校准，否则可能引发反噬。
雷霆32号没有催他。她只是维持着连接，任由自己的火种频率随着他的操作起伏。
时间一分一秒过去。终端屏幕上的进度条缓缓推进，终于跳到100%。
【新协议已部署，双向感知通道建立成功】
林峰松开手，退出连接。他的指尖还在微微发麻，像是被什么东西轻轻咬过。
雷霆32号收回手臂，装甲闭合。她的脸色有点发白，但眼神很亮。
“感觉怎么样？”他问。
“像卸下了重担。”她说，“又像更重了。”
林峰看了她一眼，转头在终端上操作了几下，把那个模块标记为“待观察项目”，既没删除也没封禁。
“下次别用系统冒险。”他说，“有事直接找我。”
“那你这次算不算回应了？”她问。
“算技术调试。”
“可我心跳是真的。”
“我知道。”
“那你感受到的温度呢？”
林峰站起身，拿起旁边的水杯喝了一口。水有点凉了。
“温度也是数据。”他说，“别指望一个修机的懂那么多。”
她笑了笑，没再追问。
房间里安静下来。终端屏幕还在刷新数据，那条心跳曲线没有消失，反而变得更加平稳，像是找到了合适的节奏。
林峰坐回椅子上，准备关闭日志。就在这时，终端弹出一条新消息：
【系统提示：检测到外部信号接入，来源：深海测试区】
他看了一眼发信人编号，手指顿住。
雷霆32号站在一旁，轻声问：“需要我帮你接通吗？”
林峰没说话，只是盯着那条消息，手指悬在确认键上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