晨光刚漫进教室，林秀捏着粉笔盒就愣了神——盒里只剩三根短得捏不住的粉笔，最细的那根还断了半截。她试着在黑板上写“报纸”两个字，刚写了“报”的左边，粉笔头就“啪”地掉在地上，摔成了两瓣。
“林老师，粉笔又不够了？”刘婶眼尖，放下铅笔就站起来，“我家灶房里有炭，昨天烧火剩下的炭块，削尖了能当笔用，我这就回去拿！”
没等林秀开口，刘婶已经挎着篮子跑出了教室。张大爷也凑过来，看着黑板上没写完的“纸”字：“炭笔写在黑板上擦不掉，下次想改就难了。我记得以前生产队刷标语，用白灰和水调稠了，装在竹筒里能写，咱们也能试试做简易粉笔。”
“白灰我家有！”王大叔举着手，“前几天我给墙刷白，还剩半袋细白灰，筛一筛就能用。”
林秀心里暖烘烘的，笑着点头：“那咱们今天先凑合用炭笔上课，课后咱们一起做粉笔，以后就不用愁粉笔不够了。”
不一会儿，刘婶提着一篮子炭块回来，老张找了把小刀，蹲在门口削炭笔——把炭块削成手指粗细，一头削尖，用麻线缠在中间，免得捏着手黑。削好的炭笔分给大家，林秀拿着炭笔在黑板上写，虽然字迹黑沉沉的，但确实能写，就是擦的时候会掉黑灰，李婶主动找了块破布，每次林秀写完，她就上去擦得干干净净。
正上课呢，教室门被轻轻推开，五保户王奶奶扶着门框，探着脑袋往里看。她头发花白，穿着打补丁的蓝布衫，手里攥着个布包，里面鼓鼓囊囊的。
“王奶奶，您有事吗？”林秀停下来，走过去扶她。
王奶奶叹了口气，把布包打开，里面是几个贴着红纸的药瓶：“林老师，我想跟你学学认字，就认药瓶上的字。上次村医给我开的药，我看不清上面写的啥，总怕吃错了——上次把治咳嗽的药当成治头疼的，吃了两天才发现。”
教室里一下子安静了，刘婶走过来，拿起药瓶看了看：“这上面的字是小，您眼神不好，再加上不识字，确实容易弄错。王奶奶，您跟我们一起学，我们帮您！”
林秀把王奶奶扶到座位上，拿过药瓶，用炭笔在黑板上写“感冒冲剂”：“王奶奶，您看，这个药瓶上写的是‘感冒冲剂’，治感冒的，您记着‘感冒’两个字，上面有个‘感’，下面有个‘冒’，就像您着凉了，会打‘感冒’一样。”
王奶奶眯着眼睛，凑到黑板前，用手指跟着笔画摸：“感……冒……”她又拿起另一瓶药，“那这个呢？上面写的啥？”
“这个是‘退烧药’，发烧的时候吃。”林秀又写下来，“‘烧’字下面有个‘火’，发烧的时候身上像有火，您记着‘火’字旁，就知道是退烧药了。”
刘婶也凑过来，帮王奶奶把药名抄在小纸片上：“我把这些字抄下来，您贴在药瓶上，下次吃药的时候，对着纸片看，就不会错了。”
王奶奶接过纸片，用浆糊小心翼翼地贴在药瓶上，眼泪在眼眶里打转：“谢谢你们，谢谢林老师……我活了六十多岁，总算能认药名了，以后再也不怕吃错药了。”
下课后，大家果然没走，跟着张大爷一起做简易粉笔。王大叔把白灰拿来，刘婶找了个细筛子，把白灰筛了三遍，筛出的白灰细得像面粉；老张找了几根竹筒，锯成半尺长，一头堵上；林秀端来水，一点一点往白灰里加，边加边搅，调成稠糊糊的样子。
“把这白灰糊倒进竹筒里，晾干了就能用。”张大爷拿着勺子，把白灰糊舀进竹筒，“等明天早上，咱们就能有新‘粉笔’了，比买的还结实。”
大家围着竹筒，你一勺我一勺地倒，白灰糊沾在手上，没人嫌脏。王奶奶也帮忙递竹筒，笑着说：“我也出份力，以后我来上课，用的就是咱们自己做的粉笔，心里踏实。”
傍晚的时候，十几根装满白灰糊的竹筒排在窗台上，夕阳照在上面，泛着淡淡的白。林秀看着这些竹筒，又看了看收拾好的教室——黑板上还留着炭笔写的字，课桌上放着学员们的练习本，墙角堆着削好的炭笔，心里满是干劲：“明天咱们就能用新粉笔上课了，以后咱们再也不用愁粉笔不够，咱们想教多少，就教多少。”
张大爷拍了拍手上的灰：“可不是嘛！咱们自己动手，啥困难都能解决。以后扫盲班要是缺啥，咱们大家一起想办法，肯定能把扫盲班办得越来越好。”
王奶奶揣着贴好字的药瓶，走在回家的路上，时不时拿出来看看，嘴里念叨着“感冒”“发烧”，脚步都比平时轻快了不少。林秀看着她的背影，知道这小小的认字需求，对王奶奶来说，是关乎健康的大事，而扫盲班，就是要帮大家解决这样的大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