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二瘤子看到张兴学浑身是血，举起刀宛如杀神的模样，浑身抖如筛糠，想跑，腿发软，发抖，一屁股跌坐在地上，瘫软着往下面倒去。
青黑的满是皱纹的脸，昏黄的无神的眼珠子里，满是恐惧的光芒，整张松垮的干巴脸皮都在抖动，牙齿使劲打战，嘴巴里“啊啊啊！你你你……”的声音！
张兴学毫不迟疑地一刀砍下，手有些发抖，这一刀偏了，砍在肩膀上，砍进去三寸多，刀碰到骨头，发出“蹦蹦”的声音。
他用力拔出刀，刀有点卡在骨头里了，他一脚蹬在张二瘤子身上，把刀高高举起，再砍——就像他以前帮人杀猪时剁猪肉那样，全身筋肉紧绷。
这次冲着面门就是一刀，噗嗤！鲜血迸溅，溅在他的裤子、衣襟上，手上、脸上。
他感觉眼睛进了什么东西，眼泪直冒，酸涩堵塞，疼得厉害。
他不管不顾，只是机械地举刀、砍下，举刀、砍下，发了狂似的使劲砍，一刀接一刀地砍下。
刀切入肉、剁碎骨头的声音沉闷低沉。
这声响，让他的脸愈加狰狞疯狂，令他兴奋，令他激动，让他的心剧烈颤抖。
鲜红的血、惨白带血的骨头渣子、迸溅的内脏，飞溅得老高，将他全身染透。
张二瘤子早就没了声响，可他还是一刀一刀地砍着。
突然，他浑身战栗，止不住地发抖，手腕处传来剧烈的疼痛。
此刻，他的嘴巴里、鼻子上、眼睛上、眉毛上、头发上，全是碎肉、血浆、肉沫、骨头渣子。
他愣神了一刹那，又举起刀，机械地一下一下地砍，仿佛忘记了周遭的一切。
忽然，一阵难以言喻的虚弱感席卷全身，他顿觉脱力，绵软无力，眼前发黑，几乎要晕了过去。
张兴学一屁股跌坐在地上，大口大口地喘气，他感觉自己的心跳得好厉害。
他抬头看着眼前已经成为肉泥的张二瘤子，意识清醒了些，突然感觉胃里一阵翻腾，胸腔堵得厉害。
“呕呕呕”，他的嘴巴里不断冒着酸水，酸涩苦涩的液体混着许多白沫。
他使劲地干呕，突然“哇”的一声，“呃呃呃！”肚子里带着胆汁的东西稀里哗啦地吐了出来。
吐了许久，感觉连胃都要吐出来了，眼泪鼻涕全冒了出来，他才感觉那种难受至极的感觉消退了一点！
他咧着嘴笑着看向那一堆血肉模糊的烂泥，说道：“爹娘，小五为你们报仇了！”
他摸了摸脸，感觉脸上痒痒的、黏腻的，伸手擦了擦，满手都是混合着血、肉和汗的秽物。
他舔了舔嘴唇，尝到一些腥臭的碎末，他意识到了些什么！突然浑身汗毛倒竖，全身冰冷，仿佛光着身子置身于凛冽的隆冬寒风里，整个人瑟缩着，不停地颤抖！
好一会儿，他才想起来点什么，抬起头，看见三个疯狂逃窜的身影。
他仿佛突然发现还有三个人似的，盯着他们——此时那三人竟已跑出半里地，正跌跌撞撞、慌不择路地没命奔逃！
张兴学挣扎着，颤抖着站起身来，身上满是血污碎屑肉沫骨头渣子，尘土，他想要立马去追！
可是他感觉腿绵软无力，软塌塌的在地上横陈着，酸胀得厉害，他发现全身抖得很厉害，抖得像是得了癫痫一样，他嘴唇翕动着想说些什么，牙齿上下抖着碰着，发出难听的艰涩的声音。
他死死盯着那三个往涪城方向跑的身影，他眼睛充血，血红无比，“绝不能让他们跑脱，让他们去通风报信，让他们知道我是谁！万一他们中有人认识我，那么一切都完了！”
他一狠心，狠狠的一咬舌尖，“啊！”一股难以言明的剧痛冲刺在他的嘴巴，迅速的传到他的大脑里，一股浓重的血腥味充斥在他嘴腔里，传到他的鼻子里眼睛里耳朵里，他瞬间清醒了一点。
他感觉夺回了自己身体的一部分控制权，他从那种浑身打摆子的疯癫感觉中挣脱了出来。
他从地上手脚并用的颤巍巍的爬起来，捡起地上的刀，仔细瞧了一眼，发现雪亮的刀刃粘着点血，肉，有些微微卷刃，卷刃处还挂着一点殷红的肉丝！
他摸了摸刀刃，嘴角撅起！
他的目光从刀上挪开目光，看着地上那摊烂肉，早已面目全非，整张脸、整个脑袋被砍得稀碎，红的白的流了一地，再也没有那可恶的、可恨的、令人生厌的瘤子了！
他狠狠朝着那堆艳红、血水肆意流淌的烂肉啐了一口！
他拔起腿，跨开脚步，准备追，却发现双腿还是止不住地抖，绵软沉重，走路时像没有骨头一样。
他狠狠甩了自己两巴掌，“啪啪”的声响，响彻在清晨的阳光里，耳朵里一阵嗡嗡声。他只觉头有些晕，便使劲甩了甩头 。
他感觉能控制住的身体了，那三个身影，已经此刻跑出去一里地了！
他眼睛血红的盯着，跑起来了，动起来了，他耳边传来呼呼的风声，他一点都不管路的弯弯曲曲，是否宽窄，他死命的跑，死命的追。
他好几次踢到石头子，踉跄着要跌倒，全身一阵一阵战栗，这让他更兴奋，更抓回了身体的感觉。
他感觉自己的血液动燃烧着，心狂跳着，全身火热，浑身冒汗，这让那种恶心的讨厌的失去身体控制的感觉慢慢消散！
近了，近了，他离那三个身影越来越近了，那三人一口气跑出一里地后，一路大声呼救，“救命救命！”声音沙哑而惨烈，跟猪被杀被放血时的惨烈嚎叫一样。
张兴学看着他们越跑越慢，没跑出几步，就停下来喘一口气。
慢慢地，张兴学甚至听到了他们大口喘气的声音、大声呼救的声音。
路上没什么人，偶尔有一两个身影，看到他们都是立马远远地躲开！
张兴学感觉寒风灌入了自己的嗓子眼，嗓子疼，肺疼，胃疼，他感觉胸腔因为来不及呼吸，而剧烈起伏，堵塞得厉害。
他的眼泪鼻涕全冒出来了，他什么都不管，眼睛里只有那三个人的身影，他只有一个念头，就算死，也要砍死他们！
那三人越来越慢，他却越来越快，他感觉自己飘忽晃荡得厉害，全身都有些脱力。
但他越来越快，不要命地快，他只有一个念头，砍死他们，绝不能让他们逃进涪城，
他咬着舌头破了的地方，那里感觉还流着血，他狠狠又咬了一口，感觉被咬下来一块，疼得他浑身哆嗦，直抽冷气！
终于，二百步，一百五十步，一百步，五十步，三十步，十步……
张兴学裂开嘴，嘴巴里都是血，脸色涨成了猪肝色，头上血管肌肉暴起，脸上全是暗红色的血！
他狰狞狂笑着，“哈，哈，哈，跑呀，哈哈哈！跑……”
那三人听到这声音浑身直哆嗦，张兴学像是即将抓到兔子的狼狗，浑身颤动，他又加快了脚步，三两步赶上。
他们回过头，看到张兴学的瞬间，浑身颤抖！
突然，一个矮个粗壮的人把一个圆脸胖子一脚踢在了地上，圆脸胖子浑身哆嗦着跌在地上，裤裆处一片屎尿，一股难闻的刺鼻味道弥漫开来！而矮个粗壮的人继续跑！
张兴学不管别的，举起刀，朝着圆脸胖子的脑袋砍下！
血液溅出，腥臭的热的血液的味道传来，他竟然感觉自己已经有些习惯，更是心里一种隐秘的难以琢磨的难以形容的快感！
张兴学又照着他脑袋砍了几刀，确认死透了，他继续追，就这么一会儿的功夫，那粗壮的矮子与一个精瘦的身影就跑出去一百来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