饭后，冯三保出门看房子。
他的首选，当然是离钟鸣家最近的一家，也就是前两次钟鸣换菜的地方。
现在夜已经黑了，他从外看见了人家亮起了煤油灯，走到里面是有人的，于是上前敲了门。
咚咚！
很快，屋内传来了脚步声。
因为现在是晚上，所以里面的人没有直接开门，传出了一道男声。
“谁啊？”
冯三保在门外礼貌的说道，“我叫冯三保，想问一下你家的屋子卖吗？”
屋内的声音像是错愕了一下，然后门缝里出现一只眼睛，看到门外只有一个老人之后，就把门给打开。
一个头发油腻，胡须杂乱的男人怒道：
“卖个球啊！这是我家祖宅！”
冯三保脸色不变，语气仍旧比较客气，“我是诚心要买，你看十两银子怎么样？”
农村的房是卖的很便宜的。
因为地不值钱，砌起土墙盖上茅草，一间房宅就出来了。
这种地方的土地，也不怎么值钱。
定制几套衣服的钱而已。
贵的反而是日常需要的东西。
比如，那些富裕的家庭才可能会花钱定制的木头家具。
正常人家，这些都是自己敲的。
钟鸣的私塾就很便宜，挺大的一个地方，也不过七两银子。
但里面的桌椅板凳，又接近了三两。
不过听着便宜，可村里一般没有几家人，能随便拿出几两银子买房子，也没必要。
一个五口之家的正常开销，也不过几百文钱而已。
几两银子？
想存下来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所以十两银子，是很高的数目。
那男人听到这个数字也立即就愣住了。
“十两？”
冯三保点点头，“不错！”
男人却还是不太相信，投来怀疑的眼神问道：“您，是读书人吗？”
冯生宝笑了笑，“勉强算是！”
在男人看来，活这么大年纪的，要么是读书人，要么是武夫。
但武夫说话可不会客气，刚才也不会敲门，甚至杀人、抢宅也不是没可能。
所以他才觉得眼前这位是读书人，就连称呼也用了‘您’字。
“谁啊？”
屋里传来一个妇人的声音。
男人转头喊道，“一位老先生，就是想买咱们的屋子。”
那声音震惊的嚷道：
“哈？你没说这是你家的祖宅啊，怎么可能会卖呢？”
男人回了一句，“他说给十两银子！”
“啊？”
屋里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一位个子矮、身材胖的黑脸女人走了出来。
正是之前给钟鸣采菜那人。
她露出了怀疑的眼神：
“十两，真的吗？”
冯三保再次点点头，“十两，要是我今晚就能住进去的话，可以再多给你们二两！”
一旁的男人激动的叫了起来：
“还多给二两？那岂不是就是十二两了？亲娘啊，我一辈子也赚不到这么多钱。”
不料黑脸女人在一旁瞪着眼：“你个没出息的东西，瞎叫唤什么？这可是你家的祖宅，这么随便就能卖出去？”
男人瞪眼摊着手，
“祖宅？有这么多钱，花一点随便买块地盖上，我住哪哪儿就是祖宅！”
女人一脸的恨铁不成钢，“蠢货，就知道为自己考虑...你脑子转不过来就闭嘴行不行？”
看到二人这副作态，饶是一向淡定的冯三保听也得烦了。
“你们到底卖不卖呀？”
“卖！”
两人异口同声的答道。
但接下来的女人却补充了一句，“一共十五两，我们今晚就可以搬出去！”
冯三保翻了个白眼，直接转身离开。
他确实是很有钱，也不在意这点钱，但不会去便宜一些不想便宜的人。
见状，二人就开始慌了。
男人喊道，“呀，别急着走啊！”
女人更是急得想抓住对方的衣袖，“诶！有话好好说呀，价钱不行咱们可以再商量，这样走了算什么呀？”
冯三保身形一晃，没让她碰到，接着向前走去，留下了一句：
“没有和你们做生意的兴致！”
不曾想，那女人竟直接跪下：
“这位爷，你等一下，我...我想多卖点钱，也不是为了我自己，是为了我家那个脑袋坏了的儿子，不多给他存点钱的话，我们走了以后，他就活不下去了......”
她说完这话的时候，冯三保停下了脚步，不是因为有了恻隐之心，而是因为他看到先生走了过来。
“先生，您来了...”
钟鸣笑着点了点头，然后看向跪下的那个妇人，他刚才已经听到了那些话。
他移开视线，对冯三保说道：
“要不先去屋里看看情况，要是还不错的话，就不去别家了。”
“好！”
先生开口，冯三保自然是没什么意见。
于是他看向跪地的妇人，
“起来吧，我花钱图一个便利，你们也不要只是想着占便宜，那样会恶心到人。”
女人连忙点头，
“是是是...就刚才那个价！”
几人进了院子，钟鸣他们发现女人也确实没有说谎，他的家里确实有一个脑袋坏了的儿子，看起来二十岁不到，单独住在一间屋子里，用链子拴住脖颈，正趴在地上用手抓饭吃。
地上摆着粪桶，一地满是垃圾。
女人抹了把眼泪，
“让两位爷见笑了，不拴住他，他要是出去闯祸，会被外人给打死的......”
这让钟鸣想到了上辈子的精神病。
为了保护弱势群体，以及照顾某些特殊情况，法律对精神病通常都会从轻处罚。
但这个世界不会。
在这里你惹了别人，通常被打死了，也可能找不到地方说理去。
正常人的生命都被漠视，更何况傻子的。
冯三保以为先生想让自己照顾着点儿，于是伸手从兜里准备掏钱，打算高价买下这间屋子。
只要先生开心，多花个几十两又怎样？
但先生却摆手示意他不要急。
钟鸣看着妇人问道：
“这孩子以前有伤害过人吗？”
妇人流着眼泪摇摇头，一旁的父亲在这时开口说道：“这孩子容易发脾气，看到人靠近也容易激动，但手脚太笨了，以前和别人争斗，他都是被打的一方。”
妇人伤心地点头，
“是啊，他要是一个人走在路，还会被人用石头砸，有一次脑袋都给摔破了！”
钟鸣点点头，然后看向冯三保，“你觉得这房子怎么样？要买吗？”
是冯三保一脸无所谓：
“先生，其实我住哪里都行，这里只是要离离您那里近一些。”
钟鸣扫视了一会儿屋内，说道：“就这儿吧，记得用最开始说好的价格买，其它的也不是你的责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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