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定远的右手终于落下。
“放!”
火铳齐发,山谷瞬间被轰鸣撕裂。硝烟冲天而起,虎蹲炮紧跟着点火,炮弹砸进倭寇中军,人群像麦子一样倒下。惨叫声、爆炸声混成一片,队伍立刻乱了阵型。
弓手盯住举旗的人,箭矢接连射出,三名旗手当场扑倒。指挥一断,倭寇开始各自为战。有的往谷口跑,有的胡乱挥刀,更多人被踩在脚下。
张定远抽出长剑,大步跃下高岩。他身后五十名精锐同时冲锋,从两侧山林杀出。刀光闪动,明军直插敌阵腹地。倭寇根本来不及组织反击,防线迅速崩塌。
他亲自带队冲向山本旗帜所在的位置。那面旗还在晃,但扛旗的人已经换了好几次。护卫队七零八落,明显没了主心骨。张定远带人一路砍杀过去,所经之处无人能挡。
一名倭寇头目见势不妙,扔下旗帜转身就逃。张定远抬手一枪,火铳击中其后背,那人栽倒在地。旗帜落地,周围残敌更加慌乱。
“留两队清剿残敌,其余人随我走!”
命令一下,三十名士兵立刻收拢。他们丢掉破损铠甲,卸下重物,只带短兵和火铳。张定远带头快步出发,脚步不停。
刘虎还在东边村落撑着。那边的战斗没停。
他们沿着山坡小路疾行。地面崎岖,碎石遍布,但没人喊累。张定远走在最前,一边跑一边下令:“三个人一组,轮流探路。前方发现敌情,立刻回报。”
三名轻装士兵加速向前。其他人紧随其后。
途中一名士兵喘着气问:“将军,我们真能赶得上吗?”
张定远没有回头。
“刘虎带着八个人守一个村子,拖住了倭寇主力。”
“他能撑到现在,我们就必须赶到。”
“谁掉队,谁就是让他白拼。”
队伍沉默下来。脚步更快了。
又走了不到一里,前方探子折返。
“报告!村后山坡还能看见我们的旗,没倒。”
张定远点头。
“继续走。”
他们加快速度。翻过一道土坡时,已能听见远处传来的喊杀声。火光映红了半边天,那是村子在燃烧。
张定远抬手示意全军压低身形。一行人贴着山脚潜行,绕到村落背面。透过树林缝隙,他看清了战场情况。
十余名明军背靠土墙列阵,人人带伤。刘虎站在最前面,左手缠着布条,右手握刀,身上全是血。他面前是二十多名倭寇,正轮番进攻。弓箭不断射来,压制得明军抬不起头。
墙角躺着两具尸体,是刚才战死的士兵。剩下的还能动的,也都快到极限。
张定远立即下令:“火铳三轮齐射,打中间。准备——”
十名火铳手迅速排开,点燃火绳。
“放!”
第一轮射击命中敌群中央。三名倭寇当场倒地。第二轮接上,又有两人中弹。第三轮打乱了敌方阵型,倭寇纷纷躲避。
就在他们混乱时,张定远拔剑冲锋。
“杀!”
他带头从山坡冲下,直扑倭寇侧翼。明军士气大振,墙内残部立刻反攻。刘虎听见声音,猛地抬头,看见张定远的身影。
“张定远!”
他怒吼一声,挥刀迎上最近的敌人。一刀劈开对方肩膀,鲜血喷溅。另一名倭寇从背后偷袭,被他反手一肘撞开。
张定远已杀入敌阵。他一剑刺穿一人咽喉,转身格挡另一人的刀。两人交手三合,他一脚踹中对方胸口,再补一剑,结束战斗。
两名倭寇头目见状,合力围攻张定远。一人持刀,一人用矛。张定远左右闪避,找准空档突进。先斩持刀者首级,再回身一剑划开持矛者腹部。
敌人开始后退。
张定远没有追击。他快步走向刘虎。
“你怎么样?”
刘虎靠着土墙站着,呼吸急促。左臂伤口崩裂,血顺着手指滴下。他咧嘴一笑。
“我还活着。”
张定远伸手扶住他肩膀。
“撑住了。”
“我没让村子丢。”
“我知道。”
他转头下令:“清剿残敌,封锁路口。把伤员集中起来,检查还有没有百姓藏在屋子里。”
士兵们立刻行动。有人去追逃散的倭寇,有人搬运尸体,还有人破门搜查民房。
火势仍在蔓延。几间茅草屋烧得只剩骨架。张定远命人取水灭火,但水源太远,只能控制火势不再扩大。
他让亲兵扶刘虎坐下,自己蹲下查看伤口。布条已经被血浸透,肌肉外翻,伤得很深。
“得马上包扎。”
刘虎摇头。
“先处理别人。我没事。”
张定远不理他,从怀里掏出一块干净布条,撕成条状。他让亲兵按住刘虎手臂,直接上药。刘虎咬牙忍痛,一声不吭。
包扎完,张定远递给他一口水囊。
“喝点。”
刘虎接过,仰头灌了几口。水顺着嘴角流下,混着汗和血。
“你怎么来了?”
“伏击打赢了。”
“我一结束就带人过来。”
“你们……杀了多少?”
“大部分死了,剩下在逃。”
刘虎点点头。
“那就好。”
他抬头看向村子中央。那里插着一面破烂的明军旗,还在风中飘着。
“我一直没让它倒。”
张定远站起身,走到旗杆前。他双手握住旗杆,用力往上提了一截,让旗帜升得更高。
风吹过,布面展开。
他回到刘虎身边。
“现在我来了。”
“你可以休息了。”
刘虎闭上眼。
“我不累。”
话没说完,身子一歪,晕了过去。
张定远让亲兵立刻抬他进屋。他自己留下指挥善后。
清点人数,此战共击毙倭寇四十七人,俘虏三人,余者溃逃。明军阵亡五人,重伤七人,轻伤十余。伤亡虽不小,但守住了村子。
他命人将俘虏绑好,关在一间未烧毁的屋子里。又安排士兵轮流警戒,防止敌援反扑。
天色渐亮。东方出现微光。
张定远站在村口,看着手下打扫战场。尸体被搬走,武器被收拢,火堆还在冒烟。
他摸了摸腰间的剑柄。上面有一道新划痕,是刚才战斗留下的。
这时,一名士兵跑来报告。
“将军,我们在后屋发现了几个村民,都活着,藏在地窖里。”
张定远立刻前往。
地窖入口被柴堆盖着,掀开后,里面传出咳嗽声。三名老者、两名妇人和四个孩子爬了出来。他们脸色苍白,浑身发抖。
张定远蹲下身。
“别怕。”
“倭寇走了。”
“你们安全了。”
一名老者抓住他的手,眼泪流下来。
“谢谢你们……谢谢……”
张定远扶他站起来。
“找个屋子休息,我们会保护你们。”
他安排士兵送他们进房,又命人分发干粮和水。
刚站起身,远处山坡传来哨声。
探子回来了。
“报告!发现新的脚印,朝南去了,人数不少,应该是溃逃的倭寇。”
张定远接过地图,摊在地上。
他用手指划过路线。
“他们想汇合主力。”
“不能让他们得逞。”
他抬头对身边副将说:
“你带十个人守村子,看住俘虏和百姓。”
“其他人,跟我追。”
副将犹豫。
“刘虎怎么办?”
“他已经交给医官。”
“我们现在走,还能截住他们。”
副将点头。
队伍重新集结。
张定远最后看了一眼村子。
刘虎住的那间屋门口,挂着一条湿布,正在滴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