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出弥漫着焦糊气息的黑岩宫殿，灵渊引着林烨四人踏上一条悬浮的白玉长桥。桥身由千年暖玉铸就，下方是流淌的七彩灵脉，灵脉水汽蒸腾，在桥边凝成半透明的灵蝶。行至桥尽头，一座远比黑岩宫殿恢弘的建筑群骤然映入眼帘——宫殿群以鎏金为瓦，以翡翠为阶，殿顶悬着九颗硕大的夜明珠，白日里也散发着温润的光晕，殿宇间穿梭的修者皆身着统一的月白道袍，步履规整如尺量，连气息都压抑得极为一致。
“这是修真域的‘天规殿’，既是议事核心，也是传播天规心法的圣地。”灵渊推开殿门，一股混杂着檀香与墨香的气息扑面而来，殿内梁柱上刻满了密密麻麻的金色符文，符文闪烁间，竟隐隐透着一股不容置喙的威严，“林烨大师，请坐。待我为你细说修真域的根基。”
林烨刚坐下，殿侧的玉质茶炉便自动沸腾，一道灵泉顺着玉管注入茶杯，茶汤清澈见底，浮着一枚饱满的莲子。他指尖刚触到杯壁，便感受到莲子中蕴含的规整灵力——与凡火的灵动不同，这灵力如被刻刀雕琢过，分毫不差地循着固定轨迹流转。
“修真域自上古便立有铁规，以‘天规心法’为根本。”灵渊呷了口茶，眉心的碧光微微收敛，“你也看到了，我域修者实力远超三界，若无人约束，便易生恃强凌弱之心。三百年前浊雾未现时，曾有修者为夺灵脉屠灭整座生灵部族，自那以后，天规心法便成了必修之课。”
“天规心法？”林烨放下茶杯，目光落在殿柱的符文上——那些符文组合起来，竟是“绝对服从”“力量为纲”等字样。
“此心法以‘律’为核，‘服从’为骨。”灵渊抬手虚指，一道金光从符文上剥离，在空中凝成心法总纲，“修者需摒弃个人杂念，绝对服从域内裁决，修炼进度、灵力使用、甚至日常言行，都要符合天规。唯有如此，才能将强大的力量纳入正轨。”
“绝对的纪律和服从？”林烨眉头微蹙，想起三界传法时凡域孩童自由奔跑的模样，“这听起来，倒像是将修者化作提线木偶，而非活生生的生灵。”
灵渊叹了口气，指尖划过桌面的裂痕——那是三百年前浊雾初现时，失控修者留下的痕迹：“林烨大师有所不知，修真域的灵力浓度是三界的百倍，稍有不慎便会走火入魔。天规心法虽显极端，却是用无数教训换来的安稳。”
他话音刚落，殿外便传来沉重的甲叶碰撞声。一个身着鎏金铠甲的中年男子大步而入，铠甲上刻着与殿柱同源的符文，每走一步，符文便亮起一道金光，将周遭的空气都压得凝滞。男子身材高大，面容刚毅，只是一双眼睛太过锐利，扫过林烨时，像在打量一件不合规的器物。
“父亲，这位便是以凡火破了浊雾的林烨大师？”男子对着灵渊躬身行礼，动作标准得无可挑剔，起身时却依旧紧盯着林烨，目光在他周身萦绕的凡火上停留片刻，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不屑，“看起来，与三界的寻常修者也无甚区别。”
“天玄，不得无礼。”灵渊沉声道，“这位林烨大师的凡心诀，能净化被浊雾侵蚀的神魂，这份能力，连天规心法都无法做到。”他转向林烨，语气缓和下来，“林烨大师，这是犬子天玄，现任修真域执法者，专司监督天规心法的践行。”
“在下林烨，见过天玄执法者。”林烨起身颔首，周身凡火温顺地收敛了光芒。
天玄却未回礼，反而上前一步，鎏金铠甲上的符文骤然亮起，一股带着压迫感的灵力扑面而来：“我早听闻你在三界传播所谓‘凡火’，还自创了什么‘凡心诀’，说是什么‘以爱为力’。”他嗤笑一声，指尖凝出一道金色灵力，灵力在空中化作一枚规整的令牌，“在修真域，力量是靠天规约束、按部就班修炼而来的，不是靠这些虚无缥缈的‘爱心’堆砌。我倒要问问，你的凡心诀，能挡得住我天规心法的一击吗？”
柳清歌顿时按住了膝上的古琴，琴弦微微震颤，发出一道清越的预警音：“天玄执法者，凡心诀刚净化了上百位被浊雾控制的修者，这份功绩摆在眼前，你怎能如此轻视？”
“功绩？”天玄转头看向柳清歌，眼神更冷，“那些修者本就因违背天规、私闯禁地才被浊雾侵蚀，是他们自己犯了错。若人人都严守天规，根本不会有此劫难——凡心诀不过是弥补错误的旁门左道，怎能与正统的天规心法相提并论？”
黑月老祖周身的黑气忍不住翻涌了一下，他想起自己早年因追求力量而走火入魔的过往，沉声道：“我曾也以为力量至上，可到头来却险些沦为邪祟傀儡。天规能约束行为，却锁不住人心的贪欲——你看那些被净化的修者，他们并非自愿犯错，只是天规心法只教他们‘服从’，却没教他们‘为何而修’。”
“为何而修？”天玄像是听到了笑话，金色灵力在他掌心暴涨，“自然是为了守护修真域！这难道还需要质疑？”
“可你守护的，是‘天规’，还是‘生灵’？”林烨终于开口，他指尖浮起一缕凡火，火光照亮殿柱上的符文，“天规心法约束了修者的行为，却也磨平了他们的初心。三百年前屠灭生灵的修者，难道不是因为天规只教他‘力量为尊’，却没教他‘生灵平等’？”
他抬手一挥，凡火在空中凝成画面——正是黑岩宫殿中，那个青袍修者清醒后，抱着同门尸体痛哭的模样：“这位修者被浊雾控制前，是修真域最年轻的灵脉守护者，他曾为救一株濒死的灵草，耗费自身十年修为。可天规心法只记录他‘擅动灵力’的过错，却未提他护生的初心——这便是天规的局限。”
天玄的脸色终于变了变，却依旧硬声道：“无规矩不成方圆！若人人都像他这般随性动用灵力，修真域早乱成一团！凡心诀强调什么‘爱心’‘善良’，在绝对的力量面前，不过是不堪一击的空话！”
“并非空话。”银焰天使长剑轻抖，剑身上映出天宫的景象——曾被戾气浸染的天兵，如今正用凡火净化下界瘴气，眼神中满是以前没有的温和，“天宫曾也以‘天规’为尊，可戾气依旧滋生。直到凡火传入，修者们明白‘力量用于护生’，戾气才真正消散。天规是‘外束’，凡心是‘内守’，二者本可相辅相成。”
“相辅相成？”天玄刚要反驳，灵渊却抬手制止了他。老者看着殿外掠过的灵蝶，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中一枚刻满裂纹的玉牌——那是三百年前被屠灭部族的信物。“天玄，退下。”他语气虽轻，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威严，“林烨大师所言，并非没有道理。”
天玄捏紧了拳套，指节泛白，鎏金铠甲上的符文黯淡了几分，最终还是躬身退到一旁，只是看向林烨的眼神依旧充满不屑。
“林烨大师，实不相瞒，修真域的修者们自幼便浸在天规心法中，对‘异类’功法极为排斥。”灵渊收起玉牌，语气带着几分无奈，“但你净化浊雾的功绩有目共睹，我愿给你一个机会。三天后，便是修真域每十年一次的‘问道大会’，届时域内所有修者都会齐聚天规广场，切磋功法，交流心得。”
他顿了顿，目光变得郑重：“若你能在大会上，以凡心诀证明‘内守’的价值——无论是净化修者体内潜藏的戾气，还是让众人明白‘护生’的意义，我便以守护者的名义，允许你在修真域传播凡心诀。反之，你需承诺不再提及凡心诀，安心留在天规殿做客。”
“我答应。”林烨没有丝毫犹豫，掌心的凡火骤然亮起，映得他眼中满是坚定，“凡心诀不是为了取代天规，而是为了让天规更有温度。我会让修真域的修者明白，真正的强大，从来不是‘服从’出来的，而是‘守护’出来的。”
“哼，好大的口气。”天玄忍不住冷笑，“问道大会上，我会亲自领教你的凡心诀——看看这所谓的‘护生之力’，能不能挡得住天规心法的‘镇邪之威’。”
林烨转头看向他，凡火在指尖凝成一枚温和的光莲：“我随时恭候。但我要提醒你，凡心诀从不以‘争斗’为目的——它的力量，在于唤醒，而非摧毁。”
天玄不屑地转身离去，甲叶碰撞声在空旷的殿内渐行渐远。灵渊看着林烨掌心的光莲，眼中闪过一丝期盼：“林烨大师，这三天，我会为你安排一处静室。若有需要，尽管开口。”
林烨点头，目光望向殿外的天规广场——那里已开始搭建比试台，金色的天规符文在台面上流转。他知道，这不仅是凡心诀与天规心法的较量，更是“护生初心”与“刻板规则”的博弈。但他心中没有丝毫忐忑，因为他掌心的凡火里，藏着三界四域无数生灵的信念——凡火不灭，初心便不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