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百二十一章 残证碎心：疑云再覆旧伤痕
帐外的风沙刮了半宿，直到天快亮时才歇。陆承骁坐在案前，指尖反复摩挲着那枚银质平安扣——昨夜沈砚之转身离开时，眼底的死寂像根刺，扎得他心口发闷。他抬手摸了摸自己的掌心，那道扇过沈砚之脸颊的掌印仿佛还在发烫，后知后觉的悔意一点点漫上来，压得他喘不过气。
“将军，该查岗了。”帐外亲兵的声音传来，陆承骁应了声，起身时却瞥见案角那支沾着墨渍的狼毫笔——是昨夜从地道口取回的，笔杆上“砚之”二字清晰可见，可笔尾却缠着一缕极细的青丝线，那是萧烬麾下叛军常用的记号，沈砚之的东西上，从未有过这种痕迹。
陆承骁的心猛地一跳，难道真的是栽赃？他快步走出营帐，刚要吩咐亲兵去查青丝线的来源，却见斥候跌跌撞撞跑过来，手里举着一块染血的布片：“将军！粮草营后坡发现了这个，上面……上面有沈公子的私印！”
布片是深灰色的，质地和沈砚之常穿的内衬一模一样，角落处盖着的“沈”字私印虽被血渍晕染，却仍能辨认。更刺目的是，布片上还绣着半朵残缺的寒梅——那是去年沈砚之为了区分自己的衣物，特意让军需营绣的纹样，整个军营独一份。
“血是谁的？”陆承骁的声音发紧，指尖捏着布片的边缘，指节泛白。
“是……是昨夜巡查地道时失踪的两个亲兵，他们的尸体在坡下被找到，身上的刀伤是叛军常用的弯刀造成的，布片就压在其中一人的身下。”斥候的声音带着颤，“而且我们还在附近发现了马蹄印，尺寸和沈公子那匹‘踏雪’的马蹄铁，完全吻合。”
“踏雪”是陆承骁去年送给沈砚之的战马，马蹄铁是他亲手盯着铁匠铺打的，上面刻着特殊的防滑纹路，整个边关找不出第二副。陆承骁拿着布片的手猛地一抖，布片落在案上，发出轻响，却像重锤砸在他心上。
他想起昨夜沈砚之说“笔是被人偷走的”，想起对方苍白着脸辩解的模样，可此刻的布片、马蹄印，还有之前的平安扣、布防图，一桩桩、一件件，像一张密不透风的网，将“沈砚之通敌”的罪名，越缠越紧。
“去把沈砚之叫来。”陆承骁的声音冷得像冰，刚才那点悔意，在新证据面前，瞬间被更深的疑虑和失望取代。
亲兵领命而去，没一会儿就回来禀报：“将军，沈公子不在营帐，他的马也不见了，只留下了这个。”说着递上一枚青铜令牌——是沈砚之掌管西侧营门的令牌，令牌上还沾着些许尘土，像是被匆忙丢弃的。
陆承骁看着那枚令牌，眼底最后一点犹豫彻底熄灭。他走到帐外，望着西侧营门的方向，风沙虽歇，天边却压着厚重的乌云，像极了他此刻的心情。昨夜沈砚之说“从今往后，只有将军与兵卒”，可现在看来，连“兵卒”的身份，对方都不想再守了。
“传令下去，关闭所有营门，搜捕沈砚之！若遇反抗，格杀勿论！”陆承骁的声音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每一个字都像从牙缝里挤出来，“另外，彻查粮草营地道，务必找出所有与叛军勾结的证据！”
“是！”亲兵齐声应下，脚步声渐渐远去。
陆承骁独自站在营帐前，风卷起他的衣摆，猎猎作响。他低头看着案上的布片、令牌，还有那枚平安扣，心里那道昨夜刚裂开的伤口，此刻被新的证据狠狠撕开，露出更深的血肉。他曾经以为，十年情谊能抵得过所有猜疑，可现在才发现，在“通敌叛营”的铁证面前，所谓的信任，竟脆弱得不堪一击。
远处的天际线泛起一丝微光，却照不进陆承骁眼底的阴霾。他不知道，此刻的沈砚之，正骑着“踏雪”在荒原上疾驰，怀里揣着从叛军密探身上搜来的半张密信——上面画着粮草营地道的详图，落款处，是一个与他私印极为相似，却刻意少了一笔的“沈”字。沈砚之攥着密信，指节泛白，他必须找到真正的证据，洗清自己的罪名，可他不知道，军营里的人，已经给他判了死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