核心熔炉在失去能量中枢后，开始发出不堪重负的呻吟。巨大的金属结构相互摩擦、断裂，失去动力支持的灯光明灭不定，如同垂死巨兽最后的喘息。能量管道接连过载爆炸，喷溅出危险的电弧和灼热的冷却液。
“这里要塌了！必须立刻撤离！” 沃特斯-7的声音带着急促的电流杂音，他的机械臂受损严重，行动明显迟缓。
凯尔没有回应，他只是默默地将那枚记载着死灵核心数据的数据芯片收好。他那双异色的瞳孔扫过崩塌中的熔炉，冰冷的绿色右眼中数据流飞速滚动，似乎在计算着最优撤离路径，而属于人类的左眼则依旧保留着一丝凝重。
他能感觉到体内新获得的力量如同冰冷的洪流，强大，却带着墓穴智能碎片那挥之不去的低语，试图影响他的判断。他必须用更强的意志去压制、去掌控。
“跟我来。”
凯尔的声音依旧沙哑，但多了一种不容置疑的沉稳。他没有走原路，而是抬起那只全新的、暗紫色的晶体金属左臂，对着侧面一处因爆炸而变得脆弱的墙壁。
他没有使用蛮力，而是将一股精纯的死灵能量聚焦于指尖。只见那厚重的金属墙壁如同被无形的力量侵蚀，迅速变得暗淡、酥脆，然后无声无息地化为齑粉，露出了后面一条相对稳固的、似乎是原本用于检修的狭窄通道。
对能量的微观操控能力提升了！这是吞噬核心带来的变化之一。
沃特斯-7的电子眼猛地闪烁了一下，将这一幕牢牢记录。凯尔对死灵能量的运用，已经远远超出了“借鉴”或“污染”的范畴，更像是……本能。
两人一前一后冲入检修通道，在他们身后，核心熔炉彻底崩溃，巨大的金属穹顶轰然塌陷，将一切埋葬。
在黑暗狭窄的通道中穿行了许久，直到身后的崩塌声渐渐远去，两人才停下来稍作喘息。应急灯的光芒微弱地照亮着彼此伤痕累累、形态各异的身影。
沃特斯-7靠坐在冰冷的管壁上，开始用尚且完好的工具紧急维修自己受损的机械臂，电子眼中数据流平稳了许多，但看向凯尔的目光深处，那抹审视与狂热并未消退，反而多了一丝难以言喻的忌惮。
凯尔的变化太大了。之前他只是一个不稳定但极具研究价值的嵌合体，而现在，他吞噬了废船核心后，身上散发出的能量层级和那种冰冷的压迫感，已经让沃特斯-7感到威胁。他不再仅仅是一个“样本”，更是一个需要重新评估的、危险的合作者（或者说，潜在的敌人）。
“你需要的数据已经到手。”凯尔打破了沉默，他的人类左眼看向沃特斯-7，“现在，履行你之前的承诺。帮我‘梳理’体内的力量。”
沃特斯-7维修的动作微微一顿，电子眼对上凯尔异色的双眸：“你的状态……比预想的更复杂。融合了墓穴智能的碎片，这超出了我最初模型的推演。常规的梳理方案可能无效，甚至可能引发不可预知的连锁反应。”
他话锋一转，带着技术神甫特有的谨慎（或者说，推卸责任）：“我需要时间分析新的数据，建立更完善的模型。在此之前，任何贸然的干预都是危险的。”
凯尔盯着他，没有立刻反驳。他知道沃特斯-7说的是部分事实，他体内的状况确实前所未有的复杂。但他也清楚，这个技术神甫是在拖延，是在观察，是在等待更好的时机，或者……是在准备别的什么。
“可以。”凯尔出乎意料地没有逼迫，他只是平静地说，“我给你时间。但在这期间，我需要这艘废船的结构图，以及所有关于静滞水晶来源和类似稳定物的信息。”
他需要掌握更多的主动权和资源。
沃特斯-7似乎松了口气，又似乎有些意外于凯尔的“好说话”。他点了点头：“结构图可以共享。关于静滞水晶……它们并非这艘船的产物，而是在废船漂流过程中，从一艘机械教探索船的残骸里找到的。那艘船似乎在进行某种针对亚空间污染和基因突变的研究。”
机械教的探索船？凯尔心中一动。这或许是一条线索。
“带我去那艘探索船的残骸。”
沃特斯-7的电子眼再次闪烁起来，似乎在权衡利弊。探索船的残骸位于废船的另一片危险区域，但那里的确可能存在着更多有价值的技术和数据，或许能帮助他更好地理解乃至……控制凯尔。
“可以。但那里的防御系统和残留的……‘实验体’，可能比我们之前遇到的更麻烦。”沃特斯-7警告道。
“带路。”凯尔的回答简洁有力。
短暂的休整后，两人再次上路。这一次，沃特斯-7的态度发生了微妙的变化。他不再像之前那样将凯尔视为纯粹的实验品和工具，言语间多了一份平等的商讨，甚至偶尔会主动分享一些关于废船其他区域的情报。但他机械臂的维修始终没有停下，那冰冷的电子眼也从未停止对凯尔的扫描和数据记录。
凯尔将这一切看在眼里，不动声色。他同样在利用沃特斯-7，获取知识和信息。这是一场心照不宣的、脆弱的合作，双方都在暗中积蓄力量，等待着某个临界点的到来。
在沃特斯-7的带领下，他们穿越了更加复杂和危险的区域，避开了几处能量风暴和空间畸变点，终于抵达了目标所在——一片与“坚定信仰号”风格迥异的残骸群。
这里的技术造物充满了机械教特有的齿轮、活塞与神圣经文装饰，但许多设备都呈现出被暴力破坏和某种……生物质污染的痕迹。
他们进入了一艘标志为“求知者号”的探索船主残骸。内部一片狼藉，随处可见战斗的痕迹和干涸的、颜色不祥的污渍。
在一个类似主实验室的舱室内，他们找到了目标——一个被暴力打开的空置静滞水晶储存箱，以及散落在地的、更多关于基因学和反突变的研究数据板。
沃特斯-7立刻开始如饥似渴地收集那些数据板。
而凯尔，则被实验室深处，一个单独隔离的、厚重的观察窗所吸引。观察窗的强化玻璃已经破碎，里面是一个空荡荡的静滞舱。
但吸引凯尔的，并非空舱本身。
而是在那静滞舱的内壁上，用某种尖锐物刻下的一行潦草、绝望，却又带着一丝疯狂洞见的人类高哥特语文字——
“答案不在抑制，而在统御。万物归一，方得解脱。”
在这行字的下面，还刻着一个模糊的、仿佛由dNA双螺旋与机械齿轮结合而成的诡异符号。
凯尔看着那行字和那个符号，体内那冰冷的死灵低语似乎都停滞了一瞬，而吞噬机制则传来了前所未有的、强烈的共鸣！
这文字……这符号……
仿佛直指他体内所有混乱力量的根源！
就在他心神激荡之际，实验室的阴影中，数双猩红的、充满了纯粹饥饿与恶意的眼睛，缓缓亮起。
新的威胁，伴随着这意外的发现，一同降临。
---